“人跟人当然不一样咯。”
“我不是问这个。”张羽笙皱眉。
“那你问哪个?”程临飞一脸茫然。
是啊,他问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是隐约有一种感觉,总不能直接就说:哎,我觉得你知道一些秘密,你跟我说说呗?
如果感觉对就不说了,如果不对,那还不被人当神经病?
见张羽笙不说,程临飞开口了,“问了我这么多,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张羽笙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值得他问自己。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张羽笙一脸问号。
他突然发现程临飞看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是吗,还没想起来啊。”他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想起来什么?”张羽笙皱眉。
程临飞抬头:“不是说过了。”
——期待下次见面你能够想起自己姓什么。
“那很重要吗?为什么你一定要我想起来?那是什么啊?”张羽笙毫无预兆地就有些迫切,莫名其妙的,他甚至觉得这或许是件很重要的事情,非常重要!
可是,为什么重要?
程临飞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我从来没有说过要你‘一定’想起来。”
“……”
“是你自己潜意识告诉自己‘一定’要想起来的吧。”
张羽笙茫然了,是自己告诉自己一定要想起来?
“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想起来?一个名字而已,它能有什么特别?什么意义?什么含义?”张羽笙脑袋很混乱。
“当然有。”程临飞一字一顿,“这个世界的真相。”
半开的窗户溜进来一缕风,撩动了白色的纱帘,吹起了程临飞的发。他的留海在眼前晃动,遮得一双瞳仁时隐时现。他的眼里仿佛落进了最后一抹夕阳,明亮而冷静,超乎寻常地认真……和温暖。
但也只是一瞬。
“哈哈哈哈被骗了被骗了,”程临飞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异常狡诈,“我开玩笑的,哪来什么世界的真相,你当搁这拍动漫呢?行了你快点吃吧,刚才听到你朋友要来看你,我就先走了。”他站了起来,抻了个懒腰,“嗯……昨天一晚上没睡,困死了,我要回去补个觉。——走吧漠离。”他一把抱起吃饭吃了一半的黑猫,惹得漠离气呼呼地瞪他。
“……”张羽笙看着他的背影,知道刚才那些问题他根本没有说实话,太假了。他在防着他。
可是又为什么要说最后这番话呢?
世界的真相?他想说什么?要怎么样才肯说?
姓什么……想起自己的姓氏?
程临飞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他半回头,留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不知道自己真实姓名的人,都长着一个样子,他们埋没在人堆里,一生碌碌无为,只会追着别人问为什么?他们永远没有资格发现世界的秘密,也永远没有资格做些什么。他们在虚幻地安逸里沉沦,最终,变成别人的下饭菜。”
……
天空完全黑了下来,海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月亮在海水中轻轻荡漾,竟然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美丽。地面的星空也铺满了眼睛所能望见的所有地方。
夜晚,竟然会这么地迷人。
病房里没有开灯,除了月光没有一点光亮,张羽笙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阿笙?我进来了?”
张羽笙回神,冲着门口扬声:“流一,你来了。”
流一推门进来,“嚯!乌漆抹黑的,你干什么呢。”他摸摸索索,打开了灯。
“我现在都没法下床,你让我怎么开灯?”认真来讲,连说话都有些虚弱。
“可以叫护士啊。”流一一脸“你傻吗”的表情看着他。
“……忘了。”其实,是他一直在想程临飞说的话,忘了时间。
过了二十几天,张羽笙出院了,回家之后只要好好休养就行。除了第一次醒来见过程临飞,之后便没有见到了,好像突然就消失了一样。
因为流一给他请了一个月的假,所以这几天张羽笙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门。他一直在想他名字的问题。
流一已经问过了,屋里也都找遍了,可是到处都没有跟他姓名相关的东西。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空降到这个世界来的,毫无预兆,所以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他有些沮丧。
颓废着过了几天,张羽笙还是拖着病体去上班了,虽然没有完全好,但给客人服务还是没问题的。
“终于舍得来上班了?看你这样子也没什么问题,流一那家伙竟然给你请一个月的假,是不是偷懒不想上班?”
张羽笙一进门,就听到鲶鱼老板阴阳怪气的声音。
“给你添麻烦了,老板。”张羽笙没什么感情地说道。
“你身体怎么样啊?”鲶鱼老板用眼角撇着人,哼哼唧唧地问。
“多谢老板关心,基本没什么问题。”
“那还不快去干活!”鲶鱼眼睛一蹬。
张羽笙到里面去了,离开之前,他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老板面前的电脑。
一天相安无事。
第二天,张羽笙早早就到了云之缘咖啡馆,还是第一个到的,比老板都早,这可谓是破天荒头一遭,流一到了以后看到他都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阿笙,你是阿笙吗?”流一围着他绕了几圈,似乎在检查他的真伪,“你没又做什么奇怪的梦吧?”
张羽笙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嘿嘿,”流一嘿嘿笑了几声,“不像!——不过你这样挺好!你看早这样不就完了?省的经常被老板骂,你也是可以来这么早的嘛。”
不过今天老板却没有来,打电话说有事,吩咐他们好好伺候客人。
张羽笙皱了眉,频频望向老板坐的位置,看上去有些焦急。
第二天张羽笙依然去了个大早,不过今天流一就没那么惊悚了,相反还有点高兴。这样才对,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过流一却有些奇怪,“阿笙,你怎么突然转性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他压低了声音。
张羽笙神情不变,淡定地看着他,“企图?我能有什么企图?只是觉得你帮我请了假,我不能恩将仇报再迟到让老板把我们炒了,所以特地早点来好好表现一下。”
“那你昨天怎么一直在往台上看?”流一还是怀疑。
“我表现是表现给老板看,他不来,我当然着急。”可能是张羽笙神色太肯定,言辞没有一丝犹豫,流一信了。
一连几天,张羽笙一改往常拖拖拉拉的毛病,表现良好,让鲶鱼老板再次欣慰不已,几乎要流出感动得泪水,拿个小手帕擦啊擦。
不过今天晚上张羽笙和流一在岔路口分开后,却又悄悄折了回去,偷偷溜进了云之缘咖啡馆。
因为每次张羽笙走得都是最晚的一个,所以鲶鱼老板给了他一把钥匙,负责晚上锁门。
张羽笙轻车熟路地摸到老板经常坐着的位置,打开电脑,输入了这几天他辛苦早到的成果。
原来,张羽笙确实是有企图的。他突然想到,员工入职的时候是需要填简历的,说不定里面就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这几天他每天早到,为的就是在老板开电脑的时候偷看到他的开机密码。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被他看到了。
其实要知道这些东西,根本用不到这么麻烦,拿出身份证一看就知道,可是他就是找不到,才觉得更加奇怪。好像一切可以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都被抹去了。如今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不禁紧张起来,心砰砰直跳。
只要他找到自己的名字,就能见到程临飞了吧?可是程临飞要怎么知道他找到了?他该怎么找到程临飞?
就在他满头问号的时候,他找到了放简历的地方,打开后一个熟悉的名字猝不及防闯入了他的视野——江流一。
他怔了怔,接着往下翻,与他的照片一同出现的,是他找了许久的,自己的姓名——张、羽、笙。
原来,他姓张。
再往下面,是他的身份证复印件。
一瞬间,张羽笙脑海里仿佛吹起了风暴,所有的记忆被旋转翻搅,大量熟悉又陌生的画面涌入,新旧交替,在脑海里不断闪现。
像是以超高倍数不断快进的一张张碟片。
头痛欲裂。
这种撕裂感就像是有人拿刀把整个头颅一举劈开!尖锐地疼瞬间穿透四肢百骸,让张羽笙疼出了一身冷汗,几乎就快要晕过去。
就在这样的边缘时刻,即将到达极限之时,风暴骤然停止,这蓦然的死一般的寂静,让原本喧嚣不停的大脑,忽然产生了不适应感。
张羽笙渐渐放下了紧紧抱着头颅的双手。他想起来了,他明白了。
根本没有什么错乱的记忆,没有什么现实与梦境分不清楚!那是因为一种元素,一种特别的元素!它影响了记忆,捏造了记忆,并且改变了世界!
张羽笙关掉电脑,迅速离开了咖啡馆。他需要冷静一下,他需要好好想想,为什么,他苏醒的这么晚?
张羽笙走后,咖啡馆外墙角处走出来了一个人,他定定盯着张羽笙离开的背影,橙色的头发在夜色中有些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