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伊人一尘不染的黑靴走在那块红色的长毯上,越是向前她的脚步越慢,心越忐忑。
柳无极、毛头等人早就已经到了,左富通一直弓着背端着茶碗小心伺候着座椅上的刘瑾。
刘瑾坐在一把蒙着红绸的椅子上,他的手在不停的捋着椅背,其实是在隔着红绸摸椅上的龙纹。两年前他让工匠用黄金打了这把龙椅却不敢招摇过市,所以只能用红绸盖上。即使如此,他每每坐在上面内心的欲望都在无限的膨胀,仿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已经无法满足他。
“我怎么听说昨夜有人闯进了东厂。”刘瑾年级本不算大,可满脸的皱纹已经压得他的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是,有两个人闯了进来。”薛伊人小心回答,还不忘观察着刘瑾的脸色。
“人呢?”他从左富通手里接过茶碗,用太监标志性的阴柔之音问道。
“逃出去了。”薛伊人小声答道。
“什么!”刘瑾听后勃然大怒,将茶碗砸在地上。他那标准的三角眼已经睁到了极致,“我这东厂近千守卫全成了摆设,竟让两个毛贼出入自如、如入无人之地!”
“厂公息怒。”薛伊人立刻跪倒在地,“我已将守卫的人数增加了一倍,绝不会再出现昨夜那样的事情。”
“可查清了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左富通顺着刘瑾的话继续问道。
“回左大人,一个是西域蛊之子,善于用蛊下毒,昨夜的守卫多数都中了他的迷药。”薛伊人小心回答。
“另一个呢?”左富通继续问道。
“另一个属下还在查实。”
“不用费劲了,另一个是于宝骢。”柳无极脱口而出,“他们肯定是奔着血字号牢房里那两个人来的。”
薛伊人低垂的脸上立刻眉头紧锁,“属下认为事有蹊跷,秋婉君的身份已经确认就是当年的施如婉,她在太原劫官银时为父母报仇杀了于宝骢的父亲。所以那于宝骢即便是私闯东厂与那蛊之子也不是同道中人。”
“是吗?”柳无极迫不及待的反驳道:“我怎么听说昨夜正是那蛊之子救走了于宝骢。”
“柳先生。昨夜事发之时只怕你还在软榻上与周公畅谈。那时不曾出力此时又诸多指责。”薛伊人不屑的说道:“哼……多年来于家也是为厂公办事的,你这么百般为难于宝骢,就不怕于家今后生出二心。”
“于炳明兄弟俩忘恩负义,存不臣之心已久,厂公明察秋毫早就有心收拾……”
他二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上面的刘瑾脸色越发的难看,左富通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早已发现了刘瑾脸上的异常,于是开口制止说:“行了,两个小毛贼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逃了。你们不加反省反而相互指责,成何体统!”
他二人自此都不再出声。刘瑾这才稍稍舒展了眉宇。
“本座怎么听说你烧了栀子舞坊?”刘瑾继续问薛伊人。
“属下正想禀告此事,栀子舞坊已经暴露,为策万全实属无奈之举。”
“栀子舞坊你苦心经营多年,期间为本座搜集了不少有用的情报,是何人如此有本事竟能发觉舞坊背后就是东厂。”刘瑾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薛伊人意识到今日若不有所交代,恐怕难以过关。
“于宝骢!”她无奈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呵呵。”柳无极立刻讽刺道:“刚刚我说于家存不臣之心你还不服气,既然他们忠心耿耿就算是知道了你又何必急于毁尸灭迹。”
刘瑾呼吸越发沉重,眯着眼冷冷的盯着薛伊人道:“富通,换作是你要如何处理此事?”
“干爷。”左富通深深恭下腰以示谦卑,“富通认为此事简单,只要杀了于宝骢便可保全舞坊。”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刘瑾无奈的感叹道。
“属下惶恐!”薛伊人立刻给刘瑾磕了个头:“此事是伊人考虑欠妥,但属下的忠心可昭日月,望厂公网开一面饶过属下这一次。”
“看来薛姑娘近来是春心浮动,意乱情迷啊!”柳无极此言一出,大堂里的男人们笑作一团。
“富通,此事你怎样看?”刘瑾开始征求左富通的意见。
“干爷,伊人为东厂办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她现在正为您追查黄金的下落,这件事暂且记下,让她将功折罪。”说着他色眯眯的看向薛伊人,“伊人,你对东厂确实有功,可你也不要忘了厂公对你有知遇、养育之恩,你近来接连做出许多荒唐事也该好好反省,好自为之!”
“本来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丫头长大了,你要是缺男人……”刘瑾龌龊的一笑:“本座赏你十个!”
这是赏是罚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属下知错。”薛伊人又磕了一个头:“今后做事必定三思而行。”
刘瑾:“黄金之事你查的怎么样?”
“已有些眉目,派去核查的人应该快回来了。”
“嗯!”刘瑾伸了个懒腰,“临近年关,宫里事儿多,本座也是力不从心。你们看好家比什么都重要,再这么狗咬狗小心我打折你们的狗腿!”
“是!”众人同时应道。
……
蓝雀瞳一直靠着铸铁的墙壁,她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分辨时间的好方法,墙壁由凉变温应该是正午阳光炽烤的原因;再变凉,则是已过了正午。
她推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果然薛伊人满脸怒气的冲了进来。
“臭丫头!竟敢耍我!”她的眼睛瞪得锃圆,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蓝雀瞳面无表情踉跄的起身,薛伊人的目光完全被她吸引全然没有注意到躺在旁边已经断气的秋婉君。
直到蓝雀瞳走到她的身边,俯身下去将那支桃花簪慢慢从秋婉君的胸口中拔出。
才见薛伊人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你,你杀了她。”
随后她又大喊一声:“叫柳无极过来!”
就是这一句话的功夫,她再回头蓝雀瞳已用那支沾满血的桃花簪抵住了自己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