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雀翎看着于家北郊这荒凉的高宅大院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涟漪,她到约定的地方没有等到蓝雀瞳,却只看见她染血的衣裳和一张字条。好说歹说才劝住了李铁手的那班兄弟没有跟过来,以免横生枝节。
更为让她疑惑的是昨夜之后京城异常平静,无论是衙门亦或是东厂都没有再派人追捕搜查蓝弑羽,这实在有悖常理。
蓝雀翎深吸一口气刚想翻墙而入,大门居然开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跑出大队人马把她团团围住,只走出一名手握长剑的红衣女子。在这一片白皑中这一抹娇红格外扎眼。
那女子的衣裳看起来有些单薄,她的脸颊和鼻尖冻得有些微红却身形舒展、全然不见瑟瑟发抖的窘态。
“蓝姑娘!”她微微一笑充满了江湖人的豪爽:“在下雁门镖局雁凌飞。在此恭候多时。”
“我妹妹呢?”蓝雀翎才不关心她是谁,她只想知道蓝雀瞳现在何处。
“另一位蓝姑娘现在很好,请姑娘放心。”
“那么你们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是于宝骢让人抓了瞳儿?”蓝雀翎问道。
“蓝姑娘,我们是奉夫人之命行事,夫人已经等候你多时。请吧!”还不等蓝雀翎开口,雁凌飞已让出身位请她进去。
蓝雀翎跟在雁凌飞的身后一路走去,别院里再不见什么人影。看来于夫人对于雁凌飞有着十足的信心,单凭她一人之力便可制衡蓝弑羽!
雁门镖局蓝雀翎先前也有耳闻,实力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老镖头雁彭飞曾跟着于炳明一起押送灾银,结果不幸也死在了太原。从那之后他的独生女儿雁凌飞开始掌管镖局!
“蓝姑娘请。”
不知不觉她已被带到了一处佛堂,走进去檀香之气扑面而来。只见于夫人跪在蒲团之上双目微闭、用手拨着念珠,口中念念有词。
“听闻于夫人已吃斋念佛多年,本是修行之人,却在于家二爷死后封了佛堂再战江湖!”蓝雀翎说道。
于夫人知道她来了,慢慢睁开眼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后站起身来。
“佛堂不过是一处地界,封与不封毫无意义。心中有佛处处是佛。”说着她挥挥手示意雁凌飞退下。
“在下受教了。”蓝雀翎微微颔首道:“只是不知于夫人请我姐妹二人过来用意何在。”
于夫人默然一笑道:“看看你们。”
蓝雀翎听后立刻拉长了脸:“夫人是在戏弄我们姐妹吗?还是您觉得一个雁凌飞便可擒住蓝弑羽!”
“当然不是。”于夫人摇了摇头,“一个雁凌飞自然不能把蓝弑羽怎样,只是我觉得你不会对我怎样。”
哼!蓝雀翎冷笑一声实在想不出她为何会有如此的想法。
就在此时手持念珠的于夫人面对蓝雀翎忽然双膝跪地,这一举动着实让蓝雀翎大惊,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而后驻足。
“你恨我们吗?”于夫人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蓝雀翎顿时无言以对。
于夫人笑了笑接着说:“秋婉君乃施剑衡之女,原名施如婉。六岁便被安华王掳走训练成杀手,思来想去你与她这般亲好,定是在她六岁之前与她相识,加之你姓蓝,我大胆猜测你就是当年那个被烧死的锦衣卫蓝程之女!”
哼哼!
蓝雀翎听后强忍着泪水冷笑几声:“夫人确定家父是被烧死的?”
于夫人淡定的摇摇头:“是被我的丈夫一剑穿心而亡。”
虽然早就知道父亲被害的真相,但听到于夫人说出这样的话她还是不由得打了几个寒颤。一时间怒火攻上心头,她拔出短剑指向于夫人,听见动静的雁凌飞也闯进了佛堂,一场厮杀似乎一触即发。
“出去!”于夫人冷冷对雁凌飞说道。
雁凌飞看了一眼蓝雀翎小声提醒说:“别忘了蓝雀瞳还在我们手上。”她走出去将佛堂的门掩好。
只见于夫人俯身向蓝雀翎磕了一个头道:“在佛祖面前,我以这样的诚意换一次与你交谈的机会。”
“谈什么?”蓝雀翎颤抖着问。
此时于夫人反而坦然了许多,她看着眼前的蓝雀翎笑了笑道:“活到这个岁数终于明白,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江湖里,唯有情义二字最是珍贵。”
“难得夫人说出这番话。”蓝雀翎长叹一声仰头吸了一口飘荡在佛堂上空的檀香,香气由鼻腔而入,流遍周身使她平静了下来,她将短剑插回剑鞘。“当初为了能活命,搭上了多少无辜的性命,像你们这样的人也配谈情义?”
“你说的不错,为了自己活命连累了蓝施两家实属无奈。可我们也绝非无情无义之人。当年朝廷清剿雁湖山匪,我们之中也有嗷嗷待哺的婴孩,本能的选择求生尚属情有可原。”
“一派胡言!”蓝雀翎已稍稍平静的血液再次奔腾起来:“那秋婉君娘亲腹中还未出生的婴儿呢!”
这句话犹如一剂闷雷打在于夫人的头顶,她又想起了法场之上即将临盆的甄十娘那绝望的眼神,这些年那眼神如噩梦般纠缠着她让她时刻不得安宁,她又开始飞快的播着念珠道:“罪过罪过。”
“于夫人的话如果说完了,请让我带家妹离开,否则难免兵戎相见!”
“且慢!”于夫人阻止道:“你且让我把话说完。我谢谢你在大漠救了宝洛的命!你一定奇怪是什么人为宝洛带的路吧?”
蓝雀翎皱皱眉头,她一直以为是东厂的人,但听到于夫人这样问看来其中另有隐情:“难道是……雁凌飞?”她试探的说到。
“不错!”于夫人跪着应道:“当年刘瑾答应救我们无非是看上了雁湖山匪当时在江湖上的势力,可我们明白效忠东厂并非长远之计,于是背着刘瑾挑选了一批精明能干之人在江湖上成立了雁门镖局。我们早想宝骢宝洛两兄妹脱离东厂控制,宝洛既然有心离家我便将计就计放她出去磨砺磨砺,并暗中派雁凌飞保护。”
“于夫人既然如此聪明,也该知道薛伊人买通毛头要杀于大小姐的事!”
“那是自然,不仅如此我还知道炳钧的死也是东厂所为!”于夫人道。
“既然如此,夫人为何还要帮着东厂为难我们姐妹?”
于夫人冷静的打量着蓝雀翎而后摇摇头道,“不像,不像。”
正在蓝雀翎疑惑之际,于夫人继续说道:“从来没有人说过你们姐妹一点都不像吗?在东厂暗牢中秋婉君拼死也要护着蓝雀瞳,该不会是看在你的情分上吧?你老实告诉我蓝雀瞳究竟是谁?”
“夫人猜的不错,瞳儿就是秋婉君的亲妹妹,施剑衡的小女儿,当初还未出世便险些被你们害得胎死腹中的可怜孩子!”蓝雀翎声色俱厉的呵斥道。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于夫人立刻双手合十流下两行眼泪,而后又惊讶的说道:“那她在东厂岂不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姐姐!”
“罪过罪过!”接着于夫人伸出手来擦了擦泪水再一次给蓝雀翎磕了一个头。“我夫君在太原被秋婉君杀死是因果循环怨不得他人。而今炳钧也与世长辞,昔日造业之人只剩我一个,然而祸不及子女,望你们可以放过宝骢宝洛两兄妹!”
“哼,我若有心杀他们,他们其能活到今日?”蓝雀翎反问道。
“多谢蓝姑娘!”于夫人笑了笑,脸上堆满了感激:“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我已用缓兵之计拖住了东厂,最近几日没有人会追捕蓝弑羽,你可以放心的修养生息。还有就是……李铁手!”
李铁手!听到这三个字蓝雀翎的眼里闪出一道光:“他……”
“你放心,他还没死,只是又被东厂关了起来。”
听到于夫人这样说,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又蹙眉道:“恐怕也是九死一生了!”
“你也不要这么悲观,毕竟东厂要留着他钳制于你,只要你好好的,他自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于夫人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若有机会,我会想办法将他救出。”
蓝雀翎抬眸若有所思,“夫人这样做仅仅是因为愧疚?”
于夫人也笑了笑道:“自然不是!当年法场之上当我看到甄十娘那双绝望的眼睛就已经想到了今日。那时我已经怀了宝洛,生下她后便皈依佛门。我日日诵经礼佛为的不是消除我们的罪孽,只为求得我两个孩子的平安,除了他们我早已生无可恋,这一次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只是他日宝骢宝洛如若蒙难还希望你等能出手相救!”
蓝雀翎许久没有说话,于夫人心中明白她是应下了,也没有再度追问,而是转而提及到蓝雀瞳:“你且回去等我的消息,我想单独陪那孩子几天。”
“您是指……瞳儿?”蓝雀翎问。
“嗯。”于夫人点点头。
“可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因为涉及蓝雀瞳,蓝雀翎又紧张起来。
“蓝姑娘如此精明应该想得到,我若是将蓝雀瞳交给东厂你又能怎样?”于夫人踉跄的站了起来。“李铁手、蓝雀瞳,你这两大死穴都捏在东厂手里,他们还愁拿你没有办法?”
见蓝雀翎依旧将信将疑,她便上前一步歇斯底里的说道:“你若还是不信就剖开我的胸膛看一看一个母亲的心。”
蓝雀翎细想之下,如今金蛊人下落不明,李铁手身陷囹圄,蓝雀瞳受制于人,而她身边只有几个长期困在牢里体质虚弱的李铁手的兄弟们,实在太过被动,还不如铤而走险,说不定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蓝雀翎无奈应道。
“多谢。”于夫人欣慰的笑了笑:
一番交谈后蓝雀翎只得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