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重新搭建起来花了三天多,到第四天下午的时候,负责人给白海打电话问晚上能否参加彩排。
白海答应了上完课就过去,可能不会太早。
上次新校长改了晚自习的规定,但校庆过后,校园传说和“病毒”的风波过去了,学校又重新恢复了晚自习,但时间要比之前短一些,只到晚上八点。之后的时间学生们可以自行安排。
所以白海他们坐地铁赶到的时候,彩排已经进行完了一轮大致的排序之类,大家都在试自己在舞台上的站位,以及再抠一些细节的问题。
负责人看到白海他们来了,把他们安排到了下一个上舞台排站位和表演细节的,顺便问了他们最后到底要排什么歌,白海想了想,说要唱《易燃易爆炸》。负责人眼前一亮,兴奋地大力拍了下他的后背。
“行啊!有前途!”
白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笑,满是虚情假意的礼貌客套。泰太等负责人走远了,才偷偷凑到他耳边问:“真唱《易燃易爆》吗?”
白海捅了他一肘子,泰太站在他身后,他一胳膊正好怼在泰太的腹部,泰太咳了两声。
“我不唱,你唱吧。”
“??我不唱啊!这首我唱不了啊!”
“彩排归彩排,到时候换了。”
泰太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笨蛋。”
白海最后踮脚拍了一下泰太的头,刚才在台上彩排的乐队正在收拾自己的乐器打算下来。他扯着泰太和由浅的琴包背带,径直地往前走。
放上伴奏音乐,他们也不需要其他乐队的配合,白海站在麦克风前,唱得毫无感情。但在这里,毫无感情的人太多了,他望着台下的其他嘉宾,大家各自调试着自己的乐器,或者谈笑风生,白海甚至能猜出他们讨论的内容,无非是哪里的酒吧带劲儿,最近谁和谁又有了什么八卦。这个圈子里的人以感情为个性,有些人毫无感情就是特色,有些人感情太过“充沛”也是特色,但无论是谁,他们的眼里就只映得下自己。
白海把这里当练习的舞台,所以也不是很有所谓。
台下负责一直冲他打手势,比划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后来发现不行,又用口型,期望白海能明白他想说的话。
白海的确看懂了,他想让他唱得再放开一些,正因为看懂了,白海才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唱歌丝毫没有变化。这首歌的歌词,他唱着就是有点困难,什么“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要我阳光,还要我风情不摇晃”……不是说性别歧视什么,但是男生来唱,特别是直男来看,就是有种别扭感……总之白海唱不好。
彩排过一次之后,白海他们又按照负责人的指示,调整了一下到时候的舞台站位,他是把他们安排在第四个出场,还比较靠前,到时候天应该刚暗下去不久,还能看到些光。
负责人嘱咐完演出时的注意事项,又通知他们提前一天会再过一遍全部流程,让他们这两天做好准备,再多练习一下,特别是白海,负责人希望他能唱得再有“风情”一点。
白海当然笑着答应,配上他精灵一样的脸,威力之强,负责人毫无抵抗能力,就放了人。
表演当天是个周末,从晚上五点半开始,四点半的时候场地就开始有人了。当然石子沂他们来的也比较早。李健国跟在石子沂和江芷后面,佝偻着背,看上去有些猥琐。泰太见了一把将他的背拍直,让他稍微硬气一些,别看来看他们的表演还表现得跟来受难一样。
李健国想要反驳,但讲话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越这样,泰太越着急,想要弄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后来是白海拽着泰太的袖子,看不下了把他拉走。
正式开演前,他们才偷偷摸摸找了主持人,看了他的主持词板,跟他沟通好,今天他们唱的不是《易燃易爆炸》,是《Lost Stars》。
主持人不明就里,但被演出嘉宾再三提醒记得不要说错,当然只能照做。
之后又跟着李健国、石子沂闹了一会儿,泰太看上去很想跟江芷搭话,但后者看上去兴致缺缺。由浅看着时间差不多,提醒他们该去后台准备了,就跟石子沂他们道了别,一队去了后台,一队回到草地座位上去。
B市十一月份的草地一点也不茂盛,甚至看不到鲜活的绿意。白海再次吐槽了一下这个露天场地的合理性。
江芷坐在椅子上,草地地面凹凸不平,她总想要起身调整椅脚的位置。她将手塞进大衣的口袋里,外套里穿着黑色的丝绒长裙。夜风有点凉,她开口说了来这儿后的第一句话:“好冷啊。”
石子沂原本直盯着舞台,听到她的话后“诶”了一声。
“很冷吗?”
江芷摇摇头,也盯着舞台,灯光摇摇晃晃,打在她披散下来的头发上,迷幻得像一场梦境。
石子沂看着她在光下五彩斑斓的侧脸,挺翘的鼻尖、红润的嘴唇,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真好看啊”。
过去她从来没想过这些,学习和音乐是她生活的全部。父母老师给他们灌输的思想也都是什么“好好学习”、“为社会做贡献”、“心灵美才是真的美”……石子沂也侧过脸,望向舞台。这样的音乐节规模都不大,他们离舞台很近,能看清表演者们的脸。石子沂的目光定在由浅弹贝斯时低垂的眉眼上,想着他墨绿色的眼瞳里映射着的是什么样的画面。
如果我长得好看一些的话,他会喜欢我吗。
——这样的想法一旦发出了芽,就会快速地在地下生根,牢牢地抓紧地下的泥土,然后扩散、生长,最终长成庞然大物,延伸到大脑里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