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早早就看见韩骏林在教室门口堵住我,我心下暗暗好笑,故意风轻云淡,他见我来了,跑上前来,急急拉我闪人,慌忙问我:怎么样?我故意疑惑道:什么怎么样?不料他急躁的捶向我的胸口骂道:崽子,装什么?你姐呢?她说我什么了?我顿了顿说:别自恋,你觉得我姐会问你吗?韩骏林像泄了气的皮球嘟囔着又像是自言自语:可是我长得很帅呀,嗯 嗯 我想也是,高衿呀,她怎么会问到我呢?随后他有很高兴似的,闪着亮亮的眼睛说:哎,放学请你吃饭。我摇了摇头:“我姐在家,我妈让我在家吃。”韩骏林怂恿我:你可以叫你姐一起呀。我从未想过叫姐姐一起出来,很奇怪,她是我的亲人,为什么我不敢带姐姐出去?是的。我不敢,可是这次不一样,她和我都长大了,或许她会出来,毕竟这次回来姐姐心情不错,或许,或许,她会答应。韩骏林又喊我:行不行?我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敷衍了句“再说吧!”韩骏林急了:到底去是不去?大男人的就不能说个准话。再怎么招,她也是你亲姐,你都请不到谁还能请到。这样我就上当了,不假思索的问:行呀!哪里?韩骏林奸计得逞,生怕我反悔,趴着我的肩膀,斩钉截铁的说:西街“蓝度”,不见不散。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显然他有备而来,就等着我上套。他说完话就快步走开,我还留在原地,他一走我就后悔了,每次都这样,姐会不会来?
我六神无主,懊悔不已,心猿意马的听完课,不知不觉的就放学了,我走在路上不停的想着怎么样才能使得姐姐出来。
回家了。
姐姐正在翻译一本厚厚的英文书,客厅里没有开灯,她在玻璃桌上打着小台灯,远远看去好似台灯是在空中放置的,她的身子靠在桌子边沿,小台灯的灯光正好从她的身后穿过,她双腿合拢支起书,头上别着一根细细的铅笔将头发高高地拢起,乳白色的宽松毛衣,浅蓝的修身牛仔裤,裸露的脚,黑色的大眼镜,柔软蓬松的头发,白皙耐看的侧影,这些在柔和的昏黄灯光下像一幅忧伤的画。这一刻我才深深觉得姐姐很美很美,而不是漂亮。
我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姐姐,她的一举一动那么深刻,皱眉、叹气、扶镜、拍额。很久之后她才发现我,然后我打开了大灯,她收起书,转身就要上楼,我急忙喊住她:“姐。”她停下来,一脸疲倦:“说。”我一时间就呆在那里,无法开口,“嗯 嗯 晚上 吃饭 。”她看着我已然很不耐烦,“我不会做饭,你要是饿了,要么等妈要么自己做。”我一时紧张,急急忙忙的说了句:“那你请我吃饭。”说完之后,我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连摆手:“不,不是,是我带你出去吃饭。”姐姐的惊诧在我意料之中,许久,她突然笑了,说:“行,我带你去吃饭,去,把鞋拿来。”我急忙去拿她的鞋子,她已经坐在沙发上了,我蹲下身来把鞋放下,她突然将自己的脚伸过来,我吃惊的看着她,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她完全没有看我,摘下眼镜,随手用手腕上的皮筋扎起了头发,我没有拒绝的勇气,“不穿袜子吗?”我问。“不穿。”她说。“还是穿着吧,不然脚会不舒服。”我停下来,随意的建议道,实在不抱希望她会听,她静静的看着我,没有回答。我的脸不争气的就红了,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微笑了一下,说:“好,去找一双舒服的。”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很微妙,可能一个神态,可能一句话,可能一个动作都会赢得别人的信任,当然这里的信任只是因为一些感动,一些温暖让长期没有慰藉的人招架不住,这些感动和温暖的情形将不断扩大,大到足以以偏概全,大到对这个施与感动和温暖的人产生翻天覆地的情感变化,可能就是这样的一个黄昏,姐姐突然被感动了那样一下,从那一刻我才成了她的弟弟。
但是多么滑稽,生活中的转折一次一次被错觉搅得混乱不堪,像在开一个玩笑,说笑话的人的笑料却不是听众笑的原因,但是大伙还是在貌似会心的笑,这样相同的动作让人错误的觉得大家都在笑同一事物,其实不是这样的。
姐姐感动于我那一刻的貌似体贴,她误以为那是疼惜和珍爱。
殊不知,我是被迫无奈,心里里尚存的反是不满和耻辱。只是被压迫惯了,无奈也是枉然。
韩骏林打来电话,我压低声音告诉他“马上就来。”
走到街上,姐姐看见摊点上的烧烤,就停下来,拉着我说“吃这个。”我说“好。”于是两个人就坐下来,吃了起来。韩骏林又打来电话,我接起来,让他过来。他怒火冲天,叫嚣不迭,姐姐抿了一口啤酒,问“谁?”想必韩骏林在那头听见了,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我说:“韩骏林,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姐姐嗯了一下,又吃起来。“要不要他来?”我小心地问,“随便”她低头吃着,压根就没看我。我如释重负,欢快的对韩骏林喊:“快来,我姐叫你来。”然后挂断电话,正准备吃发觉一双眼睛瞪着我,姐姐停下手中的肉串,只瞪着我:“我说随便,他爱来不来,什么叫我姐叫你来。”我吓得一身冷汗,此刻才意识到我说错话了,一时间又找不到措词,吃也不是,解释也不是,像被点住了穴道,定在那里,终于姐姐说话了,语气似乎也缓和了许多,“算了,以后别这样,我不喜欢。”韩骏林不一会儿就到了,很不自然的和姐姐打了招呼,我闷闷的吃,不敢说话,生怕哪一句又给说错了,韩骏林看我闷不作声也不敢造次,姐姐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随意的吃着,韩骏林不时用眼睛瞄姐姐,我生怕姐姐察觉到,又要生气,一个劲的给韩骏林递肉串,整整吃了两个小时,我对所吃的东西已无印象,唯一觉得时间过得真的好慢好慢,姐姐吃了许多,不说话,整整两个小时都在不停的吃。总之,这是一次很失败的外出集餐,地点不对,人员不对,氛围不对,更重要的是食物不对,姐姐回家之后就开始吐,吐完就发烧了,妈妈的担心夸张到极限的表现出来,我成了罪魁祸首,好在姐姐喜静,极恶喧闹。因而我就搬去合租屋和韩骏林一起住,这样也避免妈妈喋喋不休的埋怨。我的到来让韩骏林很惊奇,我刚一进房间,韩骏林就跳起来问:“你姐又走了?”“没有,吃坏了肚子,有些发烧。”我懒懒的说,“什么?那严重吗?你怎么没早跟我说,去医院了没?那你怎么还来这里?不???????”不等他说完,我就狠狠的打断他:“你去呀!”他看我恼了,不再吱声,我一头栽到床上,昏昏睡去,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暗,躺在床上,并无睡意但又不想起身,打开床前的小灯,房间顿时亮了一些,我看着对面的窗帘发呆,突然就想起昨天姐姐在客厅安静看书的样子。这时门响了起来,韩骏林随手打开灯,看着我说:“没自习呀?”我嗯了一下,便不再吱声,他也没理,打开书包写了会作业,之后就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