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过谢,急急过去才发现早市已经散了。广场上都是些下棋、唱戏、跳舞的人。
只好回家了,早上的凉爽也开始消退,天气慢慢热了起来,街道两边的店面也都逐次开了。
走至拐角处,看见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我本不喜欢热闹,本想刻意避开,绕开而行。不料被和妈妈关系很好的盎妮阿姨喊住:“高嵇,你姐是不是在四川?”我不得不转身应和道:“是在四川。”盎妮阿姨惶恐不迭,紧忙问道:“联系你姐了没有?怎么样?”突然周围的人一起关切地盯着我,急切地等待着我的回答,我一时困惑不知怎么,不等我回答,一位年长的大叔止住手里摇着的扇子解释着:“刚发布的消息,他肯定还不知道呢吧!”周围的人急急地提醒我:“四川地震了,很严重,赶紧打电话给你姐,问问情况。”
我这才清醒过来,扫过一眼,看见电视里惨烈的场景,心里一下子害怕异常。飞快地跑回家,拿起电话慌乱的拨号,一次又一次按下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一遍又一遍?
我生平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第一次觉得死亡原来这般令人害怕,第一次希望这个世界是上有神灵,第一次坐立不安,第一次意识到我是那么爱我的姐姐。
不一会儿,之前见得那个叫强子的厨师就扶着我妈妈回家了,妈妈的脸色白得可怕。我扶过妈妈,妈妈的腿已经吓软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强子叔叔安慰着,不一会儿王婶婶和盎妮阿姨也来了。
劝慰丝毫不起作用,很晚他们才一一离开。妈妈突然向发疯一样抓过遥控板,打开电视机。
到处都是救援的场景,到处都是地震后断壁残垣,到处都是眼泪,到处都是苦难。
妈妈嘱咐我不断地打电话,自己则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这一天我似乎想忘都忘不掉。
人失控都是源于无能为力,这样的场景下除了疯狂地打电话,提心吊胆地盯着新闻我们似乎别无他法。
仔细想来,打电话不过自欺欺人,看新闻也只是掩耳盗铃。
时间已经是晚间十点了,这样折腾了一整天我慢慢清醒过来,不再和妈妈一样任性而为。
我停下来坐在妈妈旁边,抱住她,妈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所做事情的荒诞,大声哭了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一边哭一边说着:“高衿就没让我省过心,小时候发烧你爸爸不在家,我带她去打针,曹医生打完针就晕倒了,连气息都没了,我吓的当时都尿裤子了。这刚去四川就地震了,我是欠谁的了?就没安生过。”
我用纸巾轻轻地擦着妈妈脸上的泪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会儿越哭越严重。
王婶婶又来了,带了饭,宽慰妈妈不要乱想。
三天过去了,等待渺茫而无望。
不断地爆出得救的人,我和妈妈守着电视,等待着救出姐姐的那一条。不过三天,妈妈就显得老了很多。等待耗尽人的精血,等待是苍老的开始。
等待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我极度厌烦和恐惧的一种状态,我实在死也不想再次经历这样的心境。
家里的座机响了起来,我急忙接起来,结果是韩骏林。妈妈听是韩骏林神情也黯淡下来。
我下楼走过拐角就看见韩骏林,他看见我急急就问:“还没情况吗?”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也不再说话了。
我们就这样一句话也没说,沿着街道走着。
自然灾害是所有灾难中最让人觉得无力的一种,甚至连一个可供泄愤、咒骂的对象都没有。从地震到现在已经四天了,人们慌乱的情形丝毫没有稳定下来,人们都聚集在一起。说着地震,感叹着地震。
看着聚集在一群的人,我不知怎么的哭了,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我紧忙擦眼泪,发现泪水越来越多。慌神地紧忙加快脚步走向郊外的无人铁道上。
韩骏林闷闷地抽着烟,看到我的样子,递给我一根烟,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吧!我接过来,学着他的样子抽了起来。
好久之后,韩骏林轻轻推了我一下,说:“一起去四川吧!”我转过头,看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多年之后,韩骏林喝醉之后像个孩子一般向我哭着说:“你知道吗?高衿在四川下落不明的那次,我自己都写好遗书了。我真的可以为了她不顾死活。”
最后我才慢慢回思着他那句“一起去四川吧!”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爱,到底是什么呢?我时常在想。到底自己有些汗颜,我作为高衿有血脉亲缘的弟弟都不曾想过去还在不断地震的四川,或者说没有勇气。
最后还是没有去成,因为第二天的下午,我接到了姐姐的电话,陌生的座机号码,我接过来,姐姐就急匆匆地说:“在吗?我是高衿。”我发了狂地喊妈妈:“妈!妈!姐电话。姐来电话,她还活着。”妈妈从房间里奔出来,拽过电话,哭的不成样子,话也说不出来,很久才呼吸平稳过来,说道:“衿衿,你怎么样! 有没有伤到?”之后就不再说话,姐姐不知说着什么,妈妈一一应承着。我这几一天紧揪着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妈妈之后就把电话递给我,有独自呜呜咽咽地小声哭着,我拿起电话,姐姐急迫地说:“高嵇,我现在在灾区帮忙救援伤员,等会你给我邮些日用品,这里物资和药品匮乏?”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变得很愤怒,不等她说完就吼到:“高衿,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能不能对我和妈好些!你安全着,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吗?妈自从地震一直就没好好休息过,没好好吃过饭?”妈妈连忙哭着拉我,夺过电话叮咛姐姐自己注意安全。我转身走进卫生间,用冰凉的水反复地打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