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她问,只听他又说: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难道你不知道你刚刚的陈述已经严重侵害新郎新娘的合法权益?
哇塞!好专业的节奏!艾云循着低沉平稳的声线抬头,望向突然出现用刑法“张扬跋扈”的男人,称不上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却干净明朗得像是一望无际的澄碧天空,举手投足间又带着文质彬彬的气息。
这么有益视力的男人,被戴上手铐直接带走都可以考虑一下!不过,先假装矜持一下比较好吧?对上他视线的那瞬间她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说,虽然我在这群家伙里的确是漂亮得显眼,但我还是好奇,律师男都用这么罕见的方式搭讪吗?
艾云略带自恋的调侃逗笑身边一齐参加婚礼的众姐妹,素来习惯她爱开玩笑的性子,也都对这些幽默的台词司空见惯了,倒是那男人十分不适应,嘴角一僵,耐着性子说了句,我是医生。
“医生?现在的医生都能背法条?点个赞喔,但,难道我刚刚说了先生你和新郎是一对这种话吗?你干嘛好像我罪大恶极似的。”艾云一脸滑稽,姐妹们也笑了,不懂什么话构成了这位客串法官所谓的侮辱诽谤。
闻言,此男一脸正色,道:新娘是HIV携带者,这种话怎么能瞎说。
艾云噗嗤笑出了声:请问医生先生,你是五官科的吗?要不要先给自己看看眼睛有没有问题,这么大的字挂在这里,HIV专用区,没错,别摆出那么惊恐表情。
他仔细打量才发现,这一块区域像是特地规划出来的,虽然有鲜花甜点,却有别于众人集结的地方。
艾云鼓着粉扑扑的脸颊,虽没有盛气凌人却义正言辞,对上他的视线,眸子里除了惊讶,还有点说不清楚的复杂情愫,可能是同情吧,也有恐惧嫌弃?毕竟自己眼前站着一群HIV携带者。
艾云也没想到,新郎并没有告诉参加婚礼的各位,新娘子和她的很多朋友是HIV携带者。
他深吸一口气,纤长白净的手抚了抚眉毛,随后点了点写着标语的牌子,语气轻松随和,等我下次转行当眼科医生,估计就能看见了。
一片笑声甚至淹没了悠扬的交响乐,他问她你做什么的,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司柚便抢答道,化妆师,她是化妆师。闻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像是敷衍那般说,我小时候的梦想也是当化妆师。
逆着光他不太看得清她的脸,只觉得清秀,漂亮,像是某个季节盛开的花,活力四射。
明知是吹捧,艾云还是接腔,我以前的理想是当医生,是真的。
医生先生笑而不语,低头自顾自地笑,半晌,噙着笑意说,如果我说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很像,你会不会觉得我想追你。
艾云只觉眼前一亮,为什么他不像其他人那样闻言退避三舍?看着他落落大方地朝着众姐妹敬酒赔罪,她甜甜地说,我可以考虑跑慢一点让你追。
两人相视一笑,她问,你不害怕艾滋病?
他坦然地笑了笑,缓缓开口:“我是医生,虽然眼力界不好但起码知道就算和你握手拥抱都不会传染,而且通过药物治疗可以阻断传染渠道,国外有不少艾滋病人生存三十年以上甚至结婚生子的案例,疾病并不能剥夺你们微笑的权利,既然你们明目张胆就证明没怀着传染给别人的心意,只是意外,默川那家伙,他可不是HIV携带者。”
他嘴角的笑容像是另有深意,艾云曾在很多人脸上见过。这么说来他还是无法接受正常人和HIV结婚吧,或者说,在他眼中,HIV携带者不是正常人,她想,这种态度也是很正常的,至少大家普遍认为HIV患者不配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如果你是方默川,会选择爱上她吗?艾云抬头直视他,蓦然开口,刹那间,好像拂过脸颊的春风都变得温柔。
不会。他低下头,声音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她亦低下头,脸上噙着灿烂的微笑,咬了咬下嘴唇。意料之中吧,艾云不止一次领悟到,这就是这个世界,可怕的并不是生老病死,而是人的偏见。
她一边眺望远方的婚礼场地,一边说,我喜欢你的坦率。
那边,连绵柔软的草地仿佛一片绿茵海,像是天然的舒适地毯铺的一望无际,温热的风拂过掀起一层层香草浪花,阳光在亲吻着大地,空气像是浸泡过蜂蜜,只等新娘穿着婚纱缓缓走过,迎来执手相望的神圣时刻。
请伴郎伴娘团的各位站好喔,等我倒数三二一屏风拉开转过身来,请和站在你们对面的那个人跳开场舞,或许不认识,或许不帅,或许不漂亮,或许不喜欢,都不能逃跑喔。
婚礼中场,在司仪的主持下,热热闹闹的活动开始了,但大家都没料到,遭殃的不是新郎新娘,却是伴娘伴郎。这样带着神秘感的策划却赢得全场嘉宾的掌声和呼声,在大家的共同倒数下,悠扬的乐章流泻而出,十二个人齐刷刷地同时转身,屏风也在同一时间缓缓拉开。
艾云转身的瞬间非常倒霉地踩到自己及地长裙的裙摆,没办法她向来马虎,毫无预兆地摔了个四脚朝天,而恰好屏风完全拉开,狼狈地一抬眼,就看见站在她眼前的谦谦君子,喜忧参半,居然是他,医生先生。
全场一片哄笑,再不怕出丑的她也招架不住啊,紧紧地攥住裙摆角,低下头不敢看周围炙热目光,坐在地上不想起来。皱着眉头在心里骂自己,真丢脸。新娘子纪纭纭见状抢过麦克风想解围,没想到医生先生捷足先登,万众瞩目下直接像抱婴儿那样架着她的手臂就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