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来做什么，每天早晨说有多不想来学校，可放了假，又觉得好无聊，那是因为假期里没有同学，没有朋友在一起的时光。你说你要退学，可你想过你退学之后一个人，无聊空虚的光景么，你想过你的位子会被另一个人替代。政治课，我习惯性地回头，说，看，瓢子。然后轮子笑，像个痴子发出哈哈哈的笑声，接着笑得全身发抖，但还是会说句，瓢瓢。往常你也会一起嘻哈起来，可是呢，当你的位置坐上另一个人之后，你想过没有，他会很疑惑地看着我和轮子，一脸茫然，茫然，茫然啊！我和轮子脸上满是尴尬，心里失落无比，那个曾经一起嘲笑朱西月地中海的人，不会再在每一个课堂上，笑着别人认为司空见惯的东西。每天中午，阳台拐角处，那属于我们几个的地方，会不会空着一个人，任阳光洒在扶手上？”
“别说了我操你妈的。”唐壹擦了擦泪冲苏城吼了一句，话说出口，眼泪又流了出来。苏城的话句句戳在他的心里，唐壹知道，他们几个的那种默契，在他离开之后，就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苏城王伦了。
刚才还在劝说的王伦现在也已泣不成声，他没有像苏城和唐壹那样压抑着，而是放声痛哭。他哭得很凶，眼睛很快哭肿，他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也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不停地骂着唐壹，一边哭，一边骂。
现在毕竟还是上课时间，左曼允许他们几个自由聊天，但是不意味他们可以放肆地哭嚎。他们的声音会影响隔壁班级上课，左曼想上前让王伦小声点，犹豫再三，还是让旁边的一个女生把门窗关上。
唐壹：“王伦你他妈声音小点，刚才看到顾沁婷走过去，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八辈子也追不到他了。”
王伦：“滚你妈的，谁要追她。”
苏城：“是是是，其实你一直暗恋左曼。”
王伦：“去你的，谁暗恋她。”
苏城：“阿抗，你看没看到刚才轮子笑了，又哭又笑的，真滑稽。”
唐壹：“看样子他是真的喜欢左曼。”
王伦：“我不想和你们说话！”王伦把头埋在双臂下，哭得十分难听。木木转过头，劝阻他们三个不要再哭。
半晌，哭声终于停止，他们的眼睛哭得通红，你望我我望他，又都笑了起来。笑容十分苦涩，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相顾无言，三人趴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哽咽。
苏城说，留下来吧，当是留下点回忆也好。
王伦说，留下来，好好学英语，让刘小绿刮目相看。
唐壹剜了王伦一样，没有说话。
左曼出教室时向唐壹招了招手。
站在她面前，唐壹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眼睛依旧有些红肿，偶尔还会克制不住地抽噎。
“你真的，想好了么？”左曼问道，她面带微笑，等着唐壹的回答。
唐壹知道她会问这个，但是不知道自己该回什么，他没有答案可以和盘托出。真的要离开么？离开之后的生活是怎样的，唐壹没有想过。离开之后的日子未必是他想要的。那为何还要走呢？仅仅是因为学不到东西么？在学校昏昏沉沉地混日子，厌倦了？恐怕也不是，往日他并没有想过要退学，可能因为和老师间有了点小摩擦，他会脱口骂道：妈的不上了。但那不过是不经大脑思考的一句话而已。真的要离开？他自己都没有想过。
那这一切只能算在刘小绿的头上？没有刘小绿的两耳光，此时此刻的唐壹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还会和苏城王伦嘻嘻哈哈，退学这两个字只是偶尔挂在嘴边，却又很遥远的东西。尽管唐壹嘴上甚至心理不承认，可实际上他要离开的这个选择和那两耳光就是因果关系。
他摇了摇头。
左曼说劝阻的话同学都已经说过，她就不再重复。她希望唐壹能好好考虑一下他的未来，以后不上学，能干什么。现在大学毕业工作都不好找，何况他唐壹还是高中生。现在肄业的话，会连高中生都不是。如果唐壹有一个切实可行，很不错的计划，左曼支持他退学。反之，左曼则认为唐壹应该留在学校。
唐壹没有计划，木然地点头称是。左曼又问他为什么打算退学。这个问题同样难以回答，他心理组织半天，一抬头，发现左曼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唐壹更加不好意思，脸开始有些发热，他心猿意马地说，如果退学，可以逃过处分。
左曼知道唐壹是担心处分撤销后还会留有痕迹，说道：“我看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到关键时候算不过账呢。你想想，你拿着一个初中毕业证书去求职，你现在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了，拿着大学文凭去求职，只是有点瑕疵就是那个处分痕迹。面试官会选择哪个呢？”
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唐壹心里暗想。琢磨着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试想，要是眼前站着的人是刘小绿，自己绝对会口若悬河地跟她争论起来，就算换做是老爷子自己也不至于被逼到无话可说的田地，说不定还会习惯性抬杠。美女果然是男人永远的弱点，不管你爱不爱她，只要你不讨厌她——惹男人讨厌的美女，那不叫美女。她在你面前一站，就输了一半，她再冲你微微一笑……咦？想到哪儿了？
唐壹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左曼苦口婆心的教诲，自己竟然胡思乱想，真是该打。可又想，若这些话是刘小绿说的，那还动听么？还苦口婆心么？想到这儿，唐壹更想抽自己耳光了。
左曼眨巴着杏仁大眼，看着唐壹，在等唐壹的回答。
“哦哦当然是大学文凭那个。”唐壹赶紧说。
左曼说她高中那会儿，学习很普通，觉得整日学习暗无天日。上了大学之后，她学习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后当了一名老师。她说有时候觉得累，觉得苦，觉得没有意义，可真当熬过去的时候，就会发现那其实只是一段路。路上没有风景，没有味道，没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因为那仅仅是一段路，它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不必说苦尽甘来，在路上又要奢求些什么呢？它不是终点，不是目标，不会给人们想要的东西，人们也不需要向它索求什么，只要眼中的它还是它就好，它只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