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没有错。”陶诺握住他的手,望进他的眼睛里,“爸爸,妈妈给我取名叫小诺,是因为要把诺言印进心里,印去未来。这一生,无论如何,我们母女都绝不负您。”
“是我欠了你们这么多年。”她的爸爸翻手握住她,泪眼婆娑,“小诺,我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
顾阳偷偷看向宝珠,见她面无表情,心里瞬间跌宕起伏。
宝珠,唐宝珠,快反抗!
宝珠不动,顾阳觉得自己还是要说点什么:“唐叔叔,先让小诺扶您去医院吧。”
“好好,好。”唐万青半靠在新闺女的身上,吃力地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陶诺点点头,擦擦眼泪喊宝珠来帮忙:“姐姐,我们一起扶爸爸过去好吗?”
姐姐,爸爸。
这一下又是炸在火药桶上了。
顾阳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宝珠的一巴掌干干脆脆地扇在了陶诺脸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我告诉你,他认了你,不代表我也认你。你永远都是我的仇人,永远都是不干不净的一个出身。”
陶诺压抑着满身的委屈,搀住唐万青的手抖了抖。
唐万青感觉到了,他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背,怒向宝珠:“宝珠,对你妹妹说话客气点。都是一家人……”
“胡扯!”宝珠打断他的话,“到了这个年纪,您还是喜欢纠缠不清。说什么怕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妈妈,又怕对不起她的妈妈。您最后对得起谁了?像您这样的男人,除了没有担当,哪怕连一个坚定的立场都没有。我要是您,自己都觉得羞耻!”
“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咳咳,咳。”唐万青气得使劲咳嗽。
顾阳忙宽慰宝珠:“好了,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要,要好好相处的。”
宝珠猛然看向他,笑得凄凉:“顾阳,演好了这一出还珠格格,你高兴吗?”
仿佛冬日里料峭的红梅,仿佛寒风中困顿的霜雪。
宝珠哀伤的神情,让顾阳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慌张。
“我……”
唐宝珠转身就走。
顾阳心里的一句“对不起”被困在了狭小的楼梯间。
唐家二小姐,以荣宠的姿势回归。
她被唐万青在股东大会上隆重介绍,赠予股份,给予名分,她被捧在手心,成了高高在上的正统接班人。她在最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浅笑盈盈,一如当日的唐宝珠。
只是唐宝珠,人们都找不到她了。
那个放肆跋扈的美丽千金,一天之间消声觅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宝珠离开的那天,顾阳一个人跑去见了她。
一身松软的运动套装,剪短了一头秀发,素面朝天,美得柔软祥和。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解释,才能表示歉疚。
宝珠却坦然得很,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戒指,正面镶嵌着一颗耀眼的红宝石:“原来没有丢呢,整理的东西的时候,从我的衣服里滚了出来。好看吗?”
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醉人,可是没了戾气,多了许多疏离,那天看起来遥远得仿佛两人是刚刚见面的陌生人。
顾阳犹豫着点点头:“好看。”
“那便送你了。”宝珠将戒指塞入他手中,眉眼弯弯。
“定情信物?”顾阳握住戒指的手微微颤抖。
宝珠大笑:“不是啊,送给你,跟我妹妹的唯爱之戒正好凑成一对。也算是破镜重圆吧。”
顾阳想了想,终于把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你早就想走了对不对?”
“不对。”宝珠一脸严肃,“见不到你们喜乐安康,我怎么敢走?我可是恶毒的姐姐啊。”
她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弯下腰去,手掌按住肚子。
顾阳又要掉眼泪了。
“告诉你啊,你来得时候我就认出她了。我一直故意顺着她想要的剧情走。”她凑近他耳边,小声说,“怕不怕,我的心机这么深,我是个坏人。”
从开始到结束,她原是演得一手好戏。顾阳一怔。
“骗你的。”宝珠又笑,挥手对他告别,“妹夫,百年好合!”
她离去时的神情那样轻松,仿佛卸掉了全部的包袱。
什么定情信物,什么百年好合,她只是把过去丢给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顾阳握住戒指的手阵阵发疼,直疼到了心底。
很久以后,顾阳看到了宝珠更新的状态:天高云阔,山水清澈,眉目动人的姑娘敞开双手笑得肆意。她说,天地宽广,惟愿不再蒙尘。
她属于风,属于云,属于月,属于水。她的世界里装着他一直敬仰的自由。狭小的房间内的斗争,只会让她越发想要逃跑。
他终于明白,他对着她说不出完整的话,是因为被遗世明珠的光芒引诱,一步一步斩断自己的巧舌如簧。他爱她,从头到尾,自始至终。
于是那一天,顾阳终于背上了行囊,踏上寻找宝珠的旅途。
唐宝珠,我与你之间,总是隔着一道墙的距离。
是我不够勇敢。
是我看不清自己汹涌澎湃的心,触碰不到你美丽的真实。
所以这一次,让我翻过那道墙,找到你。
结局当然是童话式的。
唐宝珠成了顾太太,然后是顾妈妈。
把顾一凡培养得这么优秀,作为母亲,算是最大的成就。所以她喜欢朱丽,希望两个优秀的孩子能够在一起。
看到顾一凡进门之后,母亲合起相册,“一凡,今天朱丽给你做了一大桌子菜。朱丽说你喜欢吃茄子,这么多年过来我都不知道。”
母亲微笑着,即便她在同事面前总摆着一个架子,但如今在顾一凡的面前也算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是高中时候喜欢吃的。”顾一凡解释。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忙于公事,到处出差,对他生活上的照顾很少。上中学那会,他们会把一个月的生活费一次性给他,如果不够,打电话要就行。
“快点去洗个手,准备吃饭,菜都快凉了。”母亲招呼他们坐过来吃饭。
顾一凡看了眼朱丽,他知道朱丽有时候会无理取闹,只是她冒然去找徐鹿这件事,让他很生气。他对她的愧疚,会因为这件事而中和,日益减少。他也知道,朱丽不可能怀孕,但是朱丽为何这样说,他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