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萌跟她的老外朋友分别在苏立文旁边找了两把沙发坐下。
“你怎么来这儿了？”苏立文见李丽走出了咖啡馆，便回过头去同黎小萌说话，她疑惑的看了看黎小萌身边的那个老外，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哦，我跟曾佳一起来这里参观马克斯的一个朋友的摄影展。”黎小萌落落大方的给苏立文介绍：“这位就是马克斯。”
“你好！”苏立文跟马克斯互相握了握手，她这才想起来，难怪觉得这个老外眼熟，他不正是那天晚上在Maggie家的Party上跟曾佳聊得热火朝天那个老外嘛。
“曾佳人呢？”苏立文看看左右，没发现曾佳。
“她说身体不舒服，应该是回去了吧。”黎小萌颇有些尴尬的说：“在美术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找不着她人了。”
“她不会是迷路了吧？”苏立文说。
“不会吧，这里又不大，我已经给她发微信问她去哪儿了，她还没回。”黎小萌似乎并不想多谈曾佳，岔开话题问道：“原来你今天来见的客户就是这个李丽啊。”
“怎么你也认识她？！”苏立文很惊讶，“莫非她真的像她自己所说的那么有名？”
“她跟你说她很有名？”黎小萌失笑。
“一见面就跟我说：‘我是李丽，你可能听说过我。’”苏立文惟妙惟肖地模仿李丽的口吻说话。
“啊，哈哈哈……”黎小萌掩嘴咯咯笑：“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不过，你怎么会认识她的？”苏立文还是好奇。
“我上司结婚时候穿的婚纱就是她设计的。”黎小萌呷一口咖啡说：“她还跟我一个在央视当主持人的学姐也挺熟的。”
“哦——原来如此。”苏立文说：“我还真以为是我太孤陋寡闻了呢。”
“她找你干什么？”黎小萌好奇的问道。
苏立文指了指咖啡馆对面的那栋二层小楼说：“喏，她租了这栋楼，说是要改造成高级定制婚纱工作室。”
“她请你给她设计吗？”黎小萌问。
“我也以为是这样，不过，不是！”苏立文郁闷的说：“她请了一家室内设计公司给她出了一套方案，感觉不太满意，就托朋友找我过来看看，说让我给那家公司的设计师指导指导。”
“你答应了？”黎小萌问道。
“没。”苏立文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说：“怎么指导？设计是很个人的行为，让我给他们指导，还不如我自己重新做一套方案来得快。”
“那倒是。”黎小萌认可说：“说的好听是指导一下，其实我看她就是想不多花一分钱让你给她免费提供一套新的方案。”
苏立文无奈的笑笑：“甲方总以为做设计是没有成本的，不就是随便画两张图吗？他们不知道的是时间才是设计师最大的成本。设计师需要通过多年的学习实践积累丰富的经验和专业知识，还需要不断开阔眼界，提高自身的审美，所有这些都需要花下去大量的时间成本。”
“说的很对。”马克斯点头认同。
苏立文意外他竟然会说中文，好奇的问他：“你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我也是设计师。”马克斯笑笑，自我介绍道：“家具设计师。”
“哦，那我们还是半个同行。”苏立文高兴的说。
“其实，我原来也是建筑师。”马克斯说：“我是丹麦皇家建筑艺术学院毕业的。”
“你怎么不做建筑改行做家具设计了？”苏立文好奇的问道。
“我父母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开了一家精品家具店，专门售卖那些大师设计的家具，我从小就很喜欢家具设计，虽然后来学的是建筑，但我感觉还是做家具设计更适合我。”马克斯耐心的解释道：“我目前跟中国的一家很年轻的家具设计公司合作，开发了几款椅子。”
“有照片吗？”苏立文感兴趣的说：“我也蛮喜欢家具设计的，尤其是一些北欧的家具品牌。”
“有！”马克斯拿出手机，把一个微信公众号推荐给了苏立文，“这就是这家家具设计公司的微信公众号，你可以看看，他们是一支很年轻的团队。”
苏立文拿起手机打开来看了看，发现这家本土的家具设计公司设计的几款家具确实还挺不错的，气质清新，属于北欧的简约风格，跟宜家还挺像的。
“挺好的，”苏立文边看边说：“不过，为什么价格这么低？”
马克斯耸耸肩，无奈的说：“他们说要走大众路线，就必须用低价吸引客户，像宜家那样。”
“哦——难怪家具风格看起来挺像宜家的。”苏立文疑惑的说：“可是，宜家虽然成本很低，但市场定位却是中档收入的家庭，另外宜家主要靠销量大取胜，他们这么小的公司能跟宜家抗衡吗？”
“不清楚。”马克斯撇了撇嘴说：“不过听说他们最近刚刚融资了一个亿。”
苏立文心想，一个亿也没多少钱，又要投入到产品生产的成本中，又要开拓市场，投入到广告运营中，很容易就烧光了。
“你跟他们是怎么合作的？”苏立文有些好奇：“是买断还是分成？”
“分成。”马克斯说：“我设计的每一件家具都有一个分成的百分比，再乘以销售的数量，就是我的收入。”
“销量大吗？”黎小萌插嘴问道。
“不大，”马克斯耸耸肩：“当初以为他们卖这么低的价格应该可以有很高的销量，不过目前看来，短时间内还不会有起色。”
“那你靠什么维生？”苏立文不禁有些纳闷。
“我跟朋友一起合开了一个工作室，专门协助国外的一些艺术基金会给来北京的驻地艺术家提供一些生活和创作上的协助。”马克斯说：“同时，我们也接一些艺术展之类的项目做。收入虽然不高，但勉强可以维持我在北京的生活。”
苏立文觉得，跟西方人聊天就这点好，比较坦诚放松，有啥说啥，他们不像中国人总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别人，既想窥视别人的隐私收入，却又不想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实情况。
其实刚才那个问题苏立文是代替曾佳问的，很多人以为来中国的老外都很有钱，但据苏立文所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打工族，没什么钱，有的甚至是在自己国家混不下去了，才跑来中国混吃骗喝的。实在是因为中国人对老外，尤其是对欧美的白种人太过热情了，才导致他们误以为自己在中国跟上等人似的，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这一直是苏立文特别厌恶的一件事，她既讨厌那些自我感觉太过良好的老外，更加反感崇洋媚外、阿谀逢迎的国人。
“你为什么来中国？”苏立文问马克斯。
“一开始我只是过来玩一下。”马克斯说。
苏立文在心里暗暗发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后来我在北京的一家建筑事务所里找了一份工作，感觉还不错就留了下来。”马克斯轻描淡写的说。
“你中文说的挺不错的，来中国多久了？”
“差不多五年了。”马克斯说：“我一直在学中文，因为想学会跟中国人打交道。”
苏立文打趣道：“跟中国人打交道应该没那么容易吧？”
“是的，”马克斯老实点头承认：“用你们的话说，经常容易被人‘忽悠’。”
“扑哧”黎小萌跟苏立文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马克斯不满的抱怨：“我已经碰到过好几回了！一开始说要找我一起合作开发家具品牌，结果发现对方其实只是想利用我这张‘老外’的脸做宣传，他们根本不想用我自己设计的家具，反而说让我去模仿那些已经有的经典款式。”
“你应该感到庆幸，你这张脸还有利用价值，不是吗？”苏立文调侃他。
马克斯委屈的说：“可我更希望别人能重视我设计的家具本身，而不是我这张脸。”
“也是。”苏立文想了想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开了一家家具加工厂，专门为国外的家具品牌做代工。这两年外贸越来越不好做，他说打算转型，想创立一个自己的家具品牌，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们介绍认识。”
“真的？”马克斯兴奋的说：“太棒了！他的工厂在北京吗？”
苏立文摇摇头：“在深圳。”
“哦——”马克斯略有些失望：“有点远呢。”
“坐飞机过去只要几个小时，很快的。”苏立文说。
马克斯沉吟片刻后说：“好吧，我考虑一下，回头再给你答复。”
“行！”苏立文站起来说：“你想好了随时联系我，我帮你安排。”她转头对黎小萌说：“你们慢慢坐，我先回去了。”
“等我！”黎小萌也站起来说：“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跟马克斯分开后，苏立文和黎小萌一起打车回家，路上她好奇的问黎小萌：“曾佳怎么会无缘无故走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黎小萌脸色颇为尴尬，支支吾吾的说：“她可能生气了吧。”
“生气？”苏立文奇道：“生谁的气？”
“我的吧。”黎小萌坦率的说。
“你们吵架了？”苏立文有些惊讶，曾佳跟黎小萌比跟她这个亲表妹要合得来多了，她们俩整天跟连体婴儿似的黏在一块儿，居然还会吵架？
“没有！”黎小萌掩饰的说：“回头你自己去问她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她们到家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陆续回来了，只有曾佳不见踪影。苏立文有些担心，就拨了曾佳的电话，发现她已经关机了。于是她想了想，又拨通了于梦的电话，于梦告诉她，曾佳今天晚上住在她家里，不回来了，叫她放心。
听于梦这么说，苏立文就放心了，曾佳会去找于梦，说明她有什么体己话要同于梦倾述，估计是跟黎小萌有关的。她猜，曾佳跟黎小萌两人应该是因为马克斯闹了矛盾，具体是什么问题，等她自己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