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死了,这个消息着实太过惊悚,生生让小河蟹如玉愣了好几愣。
客栈内,大堂中,木桌前,小如玉嘴巴微张,双眼呆滞,手中握着茶杯,久久回不过神来。
云太子坐在她对面,自顾用筷子夹起菜来吃,白皙长指掂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而后才眯了眯眼,唤道:“如玉啊。”
小如玉不理他,自顾放空脑袋。
云太子搁下筷子,眼睛愈加眯了:“小如玉?”
小如玉依旧不理他,自言自语道:“前几天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云太子突然微微笑,目光颇风骚:“怎么,对冷秋的死感兴趣?”
“啊?”小如玉回过神来,看到云太子的神情,条件反射一个冷颤,低头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方摇头反驳道,“不不不,不感兴趣。”
云太子笑,笑得闷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小如玉浑身的毛发全都炸开,有些急了:“冷秋又不是我杀的!”
云太子拿起桌子上的折扇,轻轻敲击自己的右手手心,分析之:“若我没记错,前几日你尚和冷秋在翡翠轩起了争执,目击者为翡翠轩的胡掌柜。”
“你!你……”小如玉伸手指着他,愤愤道,“那明明是你指使我的!”
“哦?是麽?”云太子斜睨她,“可有人证?可有物证?可有目击者?”
“……”小如玉浑身打颤,“没,没,没有……”
云太子微微笑,和蔼道:“血口喷人可不是好习惯。”
小如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连带着凳子朝后挪了两步,继续争辩:“可我这几日都跟你在一块。”
“是麽。”云太子折扇刷得打了开,轻轻摇着,“昨夜我不在房内。”
“什么意思?”小如玉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了。
“既然我不在,便无法保证你昨日究竟去了哪,在哪里,又做了些什么。”云太子说得不疾不徐。
小如玉听得冷汗涔涔,急得险些哭出来,嘴巴一憋泫然欲泣:“可我真没杀人。”
“我知道。”云太子说得镇定。
“啊?”小如玉懵了。
云太子眼一眯:“怎么,你便这般期待我怀疑你?”
“……”小如玉。
——既然知道我不是凶手,您何苦这般咄咄逼人……小如玉泪流满面。
“不过,”云太子又说,“杀人确该偿命。”
小如玉挠挠脑袋:“??”
“走。”云太子起身。
“去哪?”
“苏府。”
冷秋死了,可诡谲的却是,她的身上根本寻不到任何伤口。没有伤口,即可排除是受创而死,又不是上吊,大夫把过脉之后,亦确定并非中毒身亡,身体正常。所有能导致死亡的因素全都被排除在外,那么,冷秋究竟是怎么死的?
小如玉亦步亦趋得跟在云太子身后,听着一路上众人细细碎碎的讨论声,越听,双眉蹙得越紧,总觉得冷秋之死委实太诡异了些,她上前一步,抓住云太子的衣袖,脸上挂着一丝害怕:“小锦,官府似乎连查不出冷秋的死因。”
云太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也不接小如玉的话茬,反而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面上表情带着温柔,从怀中掏出一条链子来,宠溺道:“赠予你的。”
对云太子突然送自己东西这一点,小如玉感到万分的惊悚。遂,她当即警觉得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得问:“送我的?”
但见太子手中链子上,挂着一颗璀璨的小石子儿,亮晶晶的,在阳光下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生生刺得小如玉眼睛一疼。
“怎么,不喜欢?”云太子眯了眯眼。
小如玉好奇得伸手接过,打量着,脑中则在反复回忆:“这链子,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云太子微微笑,口气带柔意:“来,我帮你带上。”
小如玉疑惑,可不等让她说话,云太子已然走到了她的背后,将那链子放在她的脖子间,微凉的温度激得小如玉的脖子皮肤竖起了疙瘩,云太子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身后,好闻的幽香如潮水般涌进她的鼻腔之中。
云太子拨开她的长发,将链子系上,这才重新走回她身侧,眯眼打量她脖颈间的链子,笑得有些骚气。
小如玉低头,握起这闪亮亮的链坠,有些茫然:“可这个链子,我瞧着当真是眼熟。”
“是麽,”云太子唇微勾,好心提醒,“这链子是冷秋的。”
晴天一个霹雳,难道她会觉得眼熟,前几天在翡翠店里,她就曾在冷秋的脖子上瞥到过。她急了,急忙伸手扯着这链子,一边说:“你,你快把这链子解下来,万一被苏家人瞧见,当真要以为我是杀人凶手。”
云太子但笑不语,伸手将她扯链子的手握在手中。他的手心温热,被他握着,有些舒服。
但,作为一只有操守的河蟹,小如玉实在是无心感受这份舒服,她努力在他手中挣扎着,有些害怕:“万一将我错认成杀人凶手怎么办?”
云太子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面不改色:“这般紧张作什么,清者自清。”
小如玉皱眉想了想,也是,她又没有杀人,这般紧张做什么。
“可,”小如玉面上带上了豫色,“可我不喜欢这链子。”
“不喜欢,便不要喜欢。”云太子拉着她的手,继续往苏府而去。
“这链子是冷秋的,我不能夺人所爱。”
“无事,冷秋已经死了。”云太子回答。
“我,我不能和死者抢链子!”小如玉咬牙。
“哦?”云太子斜睨她,“莫非你瞧不起死者?”
“……”如玉深感挫败。
“——还是说,”云太子又侧眸看她,“还是说,小如玉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觉得我抓不出凶手,嗯?”
小如玉一咬牙:“我带!我带还不成么!”
“乖。”云太子心情似乎不错。
这辈子她都说不过这个姓云的,除了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她还能做些什么!
前方就是苏府,此时的苏府显得有些冷清。但这份冷清并不影响它的气派。许是因为府上出了人命,为了方便官府查案,因着此时的大门是笔直敞开的。
云太子拉着如玉堂而皇之步入,旦见苏家的布置非常气派,名花异草,亭台楼阁,一瞧便是典型的大户人家。只是此时全府上下都挂上了白布条,入目一片苍凉萧索。
而正前方的大厅之中,则坐着五个人。
高座之上一对老人,正是苏炳成及他的夫人,而侧下座上的男子,当真是长得清俊。只是此时他的表情当真太严峻,双眉紧蹙着,硬是坏了三分美感。
小如玉跟在云太子身后,默默打量着他,想着该知道,这便是苏暮仁。
苏暮仁的对面坐着两个身穿官服的壮年男子,亦是满面烦忧。整个大堂静悄悄,一片沉寂。
此番云太子和小如玉走了来,自是瞬间吸引了众人视线。一时之间,所有的眼神都集中在了他二人身上。
云太子面不改色,一派淡然,手中握着折扇,嘴角淡笑。
小如玉畏畏缩缩,脚步发软,拉着太子衣袖,眼神飘忽。
苏炳成瞧着约莫五十岁,瞧上去甚威严,留着一把山羊胡,此时瞧见府中来了生人,且这生人气质甚好,不由站起了身来,皱眉问道:“不知公子来我府中,有何贵干?”
云太子淡笑,说得直接:“听闻府上死了人。”
苏炳成脸色一凛,口气已然含了怒:“此乃苏某家务事,公子是否管得太多了?!”
一旁的苏暮仁也站起了身来,声音也是冷冷清清:“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瞧着倒是眼生。”
云太子眯了眯眼,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给苏炳成。
苏炳成接过一瞧,脸色一变,将玉佩还给云太子后,竟对他作了个揖,语气柔了下来:“此玉乃是王皇后随身所带之物!却不知公子的令尊是……?”
云太子说:“在下云如锦。”
苏炳成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老脸带着惊骇:“太,太子?”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了,老夫人苏暮仁和那两个官差都站了起来,皆是一脸震撼看着他。只有小如玉在发愣,唔,许是在思考太子是个什么名词。
云太子又说:“苏将军,好久不见。犹记得上一次见面,乃是十三年前,你于御书房请求告老还乡之时。”
十三年前,云太子还不是太子,是大皇子。苏炳成请辞之时,他恰好也在御书房内,陪于父王身侧,开始熟悉政务。除去皇上和云太子,没有人知道苏炳成究竟是什么时候离京的,只知道一夜之间,手握兵权战功累累的苏炳成,竟然走得这般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下子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这话,算是叙旧,更是为了确定云太子的身份。果不其然,此言一出,苏炳成当即便朝他跪了下去。
瞧见苏炳成都跪下了,其他人瞬间也跪了下去。苏老头的脸色依旧带着震惊,可口吻已从柔和,变作了恭敬:“不知太子驾到,草民有失远迎……”
“苏将军未免太见外。”云太子握着折扇,一袭青衣,顿了顿,口吻颇闷骚,似笑非笑,“大家都是自己人,莫要太拘谨,此番本宫便当此处是行宫了。”
此话一出,苏炳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