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梅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看着秦月:“大少奶奶,我并未对您说过那样的话,您为什么要陷害我?”
“我可没陷害你。”秦月一改刚才在李少穆面前的温顺模样,正色道:“就像是大少爷说的,我们素不相识,你不过是个小小丫头,我有什么陷害你的理由。不过辛梅,若大少爷真的喜欢你,我也不是不能容人之人,自然不会难为你。但若这一切都是你虚构出来的,你有何目的?”
李少穆似乎平日里也不是脾气很好的主子,辛梅一见他真的生气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求饶道:“大少爷,大少爷您相信我,奴婢真的没有说过,许是……许是旁的丫头有这个心思,在大少奶奶面前出言不逊,大少奶奶记错人了。”
“记错人?大少奶奶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只是形容了你的衣服装束,这卿秋阁里难道还能有人跟你穿戴的一样不成?”李少穆摆了摆手,道:“来人。”
几个小厮立刻应声过来。
“将她送到大夫人院里去。”李少穆道:“将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大夫人,这样敢在主子面前乱嚼舌根的丫头我用不起,交由大夫人处置吧。”
小厮应了是,便要将辛梅拉走,辛梅虽然不愿意却又怎么敌得过几个小伙子的力气,很快便被拉扯走了,整个院子里都能听见她叫嚷的声音。
辛梅被拉出去后,卿秋阁又恢复了安静,李少穆关上了门,坐回桌边,不紧不慢的倒了两杯酒,推了一杯给秦月,淡淡道:“为什么说谎?”
秦月伸手去拿酒杯的手顿了下,却不惊慌,只是道:“相公何出此言?”
“辛梅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要不然,我早就抓到她的把柄赶她出去了。”李少穆抿了口酒道:“所以我相信她看你不顺眼。但绝不相信她会在今天向你示威,你初来乍到,之前又毫无征兆,她怕是连你究竟是什么人都还没弄清楚,根本不可能做出示威的事情来。”
“相公目光如炬,心思清明。”秦月微微一笑,被拆穿了也不慌张:“那丫头确实没和我说过什么话,不过我听见她和旁的丫头聊天,说了几句对相公不太尊敬的话,也听说了,她是大夫人派来的,相公寻常奈何不了她。”
辛梅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可不比李少穆知道的少。她是李府大夫人柳双叶派来李少穆身边的探子,上一世,自己还曾和她联手过。而最后才知道,她来到卿秋阁,明面上是监视李少穆,暗地里,其实是监视自己,并且随时随地准备让自己成为一枚弃子。
如今正巧有这么个机会,自然要先将这个麻烦给赶走。而且不仅仅是赶走,辛梅是柳双叶的心腹,定不会如此简单就退场,后面自然还有收拾她的机会。
大户人家,内宅外宅分的清楚,要是较真,李少穆自然能赶走一个丫头,可难免落人口舌。而且这个丫头是当家主母送来的,目的是什么姑且不论,总是难免给她借题发挥的机会,横生枝节。
“所以你便想了这么个法子,替我将她赶走?”李少穆虽然觉得赶走辛梅是件好事,但还是有些匪夷所思:“就凭你听到的几句不知何人的对话?秦月,我可听他们说,你虽然出身镖局,但是个单纯善良,温婉贤淑的女子……”
这种利落果断,腹黑心黑,睁着眼睛说瞎话脸都不红的模样,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单纯善良搭上关系。
秦月实在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随即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掩了掩唇,道:“说起来,我在未嫁前,也听人说了关于丞相府种种,也听人说了相公种种,但传言终究只是传言,到底李府如何,相公如何,还是得自己去了解不是么?”
这话倒是叫李少穆刮目相看,看着秦月半响道:“婚姻一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坦白说我是不满意的,不过如今看来,寒门女子也未必就不如人。娘子倒是叫我生了几分期待。”
“我愿和相公互相扶持,共同进退。”秦月笑了笑,拿了酒杯在李少穆杯上一碰,低头去喝酒,脸色眼神却是冰冷。
她上一世对李少穆无爱,如今自然也不可能一下子爱上,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也要在这李府里重活一世,活的清楚明白,要让那些辜负了她,欺骗了她的仇人付出代价。而李少穆,她曾经辜负过的人,她也会偿还她所欠的,扶他成为李府真正的当家人,得到他该得到的。
至于她是不是真的会爱上李少穆,自己大仇得报后要如何,现在还想不了那么多。
虽然洞房花烛,但这新婚夫妇二人却怎么也生不起旖旎心思,就在秦月心里纠结着到底怎么开这个口的时候,李少穆先起身道:“这几日大婚,事务繁琐,想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今晚在书房就不回来了。”
一句话让秦月纠结的心一下子放松了,起身福了福道:“相公慢走。”
看着李少穆离开,貌似镇定的秦月关上门,却一下子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三月的夜还有些冷,可地面再冷,也抵不过她心凉如水,恨意滔天。秦月闭上眼,上一世的一幕幕走马灯般的从眼前过,那些痴心浅笑,温言软语,最终终结在一片血色漫天。
夜色如水一般的流过,天色很快便蒙蒙亮了,休息了没几个小时的李府下人又开始忙碌了起来,秦月正坐在地上睡的迷迷糊糊,门被敲了几下。
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秦月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皱成一堆的衣服,有些沙哑的嗓子应了声进来。
推门进来的人正是李少穆,新婚第一日的早上,惯例是要给公婆敬茶的,晚上他可以睡在书房没人管,白天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不然的话,外面真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李少穆看见秦月的样子吃了一惊,不由道:“你怎么了?”
秦月这一身昨晚上的衣服未换,脸色苍白眼睛充血,面色疲惫不堪,竟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秦月使劲儿揉了揉脸,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呼了口气道:“我没事,有点认床,昨晚上没睡好。”
这理由勉强能用吧,李少穆皱了下眉:“赶紧梳洗一下,我们要去给爹娘请安。宅子里有些人,你也要认识一下。”
秦月点了点头,打起精神,唤进丫头来,转进内室去换衣服梳妆,面色憔悴倒没有什么,妆容厚一些罢了,再说昨晚新婚,就算是今早憔悴些旁人多也只是笑笑罢了,年轻人洞房花烛,还不许肆意不成。
秦月梳妆的时候,李少穆也将自己略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一副,待丫头都退了出去时,两人并肩往外走,怎么看怎么是一对璧人,叫人好生赞叹。
丞相府的家宴一般都在垂花厅内,此时熙熙攘攘的坐了一屋子的人。李家如今已经没有老一辈在,当家的便是当朝丞相李德。当然他公事繁忙,内宅的事情是不管的,所以在丞相府中真正当家作主的,便是李德的原配夫人柳双叶。
柳双叶是将门世家之子,如今父兄都在边界抗敌,很得皇帝器重,和李德也算是门当户对,夫妻感情如何不提,至少凭借一个彪悍的娘家,就足以在李家站稳脚跟,无人敢忤逆。
今日要见新媳妇,柳双叶带着内宅一众女眷早早就在厅里坐着了,众人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直到外面传来秦月和李少穆的脚步声,柳双叶看了她们一眼,这才都停下了交头接耳,坐正了身子。
进了门,李少穆看了眼便道:“母亲,父亲上朝了么?”
“是啊,一大早的便被召进宫去了。”柳双叶虽然已经是四十的妇人了,但保养的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风韵犹存,脸色一点皱纹都没有,她打量着秦月:“老爷公务繁忙,上午是不得见了,想来媳妇是可以体谅的吧。”
“母亲说笑了,自然是公事重要。”秦月微笑道:“我既已经嫁进了李家,日后拜见父亲的机会多的是,不急于一时。”
柳双叶欣然点了点头,喝了秦月奉的茶,着实夸赞了几句,送了一副首饰给她。
秦月微微一笑谢过,一世不见,柳双叶还是这般的仁慈模样,难怪能叫当日乍一见面的她放下心防,真的当她是慈母一般的存在。其实想想,自己天真不懂事是一方面,也是对手太老谋深算。
柳双叶自然不知道秦月心中在想什么,昨晚上的事情她到现在还在纳闷,她相信自己培养出来的辛梅不会做那么莽撞的傻事,秦月也没有理由对一个一面之缘的丫头下手,若说是李少穆,可他和秦月新婚刚见了一面而已,就算是有什么预谋,又如何能配合的这么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