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风云变幻,秦月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但李府内宅如今已经足够她发挥了。而且内外虽然有别,却不是绝对的隔开,而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操作得当,柳双叶自然会将她背后的势力一起拖着下水,万劫不复。
看着秦月认真的一脸杀气的样子,李少穆只是觉得可笑,他也就毫不掩饰的笑了一声:“以前我只以为男人才会对权势趋之若鹜,没想到你一个女子,也是如此。不过你若是想要飞上枝头,就该想尽法子接近李少宸才是,嫁给我,可就难了,我在府里如何光景,不用多说你应该清楚吧。”
爹不亲妈不爱,脸还不能见人,李少宸比李少穆小上三岁,如今已经李德的推举下入朝历练了,而李少宸还是日日四处闲逛,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
但凡是府中明白人,都知道虽然李少穆是长子嫡子,但李家这家业十有八九是要由二子李少宸继承的,更别提大婚娶了个民间女子为妻,对日后的事业必然是半点助力也无。
若是李德对这大儿子有半点上心,又如何能让自己儿子娶一个如此身份低微的媳妇?如果说以前还有人心存怀疑,这场婚事之后,也知道李少穆已经被完全放弃了。
大宅门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李少穆弱了,向柳双叶母子示好的人自然更多,李少穆的日子,也就越来越难过。
不过秦月半点嫌弃的样子也没有,反倒是认真的让李少穆觉得不真实。
“相公不必担心。”秦月半点没有躲闪,反而伸手替李少穆整了整衣襟:“除了那张脸,李少宸半点也不如你。无论他们母子打什么如意算盘,也不会得逞的。我始终相信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
李少穆其实半点自暴自弃的意思都没有,可却实在不知道秦月对他的信任和好感从何而来,半响道:“这些年我在家中如履薄冰,看起来倒不如你有底气担当。既如此,那这卿秋阁内务以后便由你做主,谁去谁留,你自可做主不必问我。”
自从柳双叶当家作主,李府的格局就定了下来,这么多年,或许到了变一变的时候了。
李少穆对秦月始终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想着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可如今看来,一个镖局出身的女儿,比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要合适的多,至少在面对柳双叶的欺辱嘲笑时,她不会哭哭啼啼委屈难过,自己也不用在外面忙的焦头烂额后,回家还要面对一副哭脸。
“相公如此说那最好。”秦月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将这内宅打理的清楚妥当,万事不必操心。”
说着话,李少穆恍惚看见秦月眼中闪过一抹狠意,那不像是对未来权势地位的踌躇满志,反倒像是她正面对什么仇人似得。
正想着怎么旁敲侧击的问问,只见院子外面洛乘匆匆的进来了,他是李少穆心腹,通常没什么避忌,进了院子便直接走到门口:“少爷,有事禀告。”
李少穆一看洛乘的脸色,当下便无心和秦月再说,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和他匆匆的走了。
秦月目送李少穆出了院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略有些嘀咕。
人人都说李少穆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就她以前对李少穆的了解而言,这绝对只是一种假象,他一直给人丝毫没有危险的印象,不过是一种掩饰罢了。
送走李少穆,秦月便唤来星儿,笑眯眯的看着忐忑不安的姑娘道:“星儿啊,你今年多大了?”
星儿昨晚上一夜没睡,这会儿颇有些憔悴,听秦月问话,低着头道:“奴婢今年十六了。”
“十六了啊,是个大姑娘了。”秦月道:“那你有心上人了么?”
星儿愣了下,有些结巴道:“没,没有,大少奶奶您说什么呢?”
李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对丫头小子管的是相对严格的,私会这样的事情伤风败俗自然是不允许的,星儿便是有心上人,也万万不敢承认。
“这有什么,我又不是那种古板的老人家。”秦月道:“若是有,就告诉我,我给你去说媒。你这个年纪,也该嫁人了。”
“大少奶奶明鉴,真的没有。”星儿心里慌得很:“奴婢不敢说谎的。”
“没有就没有,这么怕做什么?”秦月笑道:“若是你没有心上人,我就给你说一门亲,如何?”
“啊?”星儿一下子懵了:“大少奶奶,您给我说什么亲?”
“自然是一门好亲。”秦月道:“刚才大少爷来跟我说,他手下那个小子,就是常跟在他身边的洛乘,他喜欢你,想娶你。让我来跟你说。”
听秦月这么一说,星儿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大少奶奶,您一定在说笑吧……”
正在向李少穆汇报情报的洛乘突然觉得鼻子一阵痒,揉了揉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李少穆皱了下眉:“去看看大夫。”
“没着凉啊。”洛乘有些奇怪的抓抓头发:“就是突然觉得鼻子痒,头皮发麻,好像是有谁在背后说我一样。”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说笑的。”秦月端了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道:“洛乘虽然是个下人,但是大少爷身边的亲信,和旁的小子不同,是有前途的。他年纪又和你相仿,也没什么不良嗜好,身手还不错,是个好相公的人选。你觉得呢?”
星儿是李府的家生子,父母都不在了,除非死,是一辈子都不能离开的。若是能找到洛乘这样的男人,那自然是极好的,李少穆那么器重的人,若是成婚,肯定不会亏待了他。就算李少穆在府里也不得势吧,再怎么也是个大少爷。
可星儿的脸色却是红过了之后,青一阵子白一阵子,实在是半点也不欢喜。
洛乘是什么人,秦月知道,星儿必然也知道。他不仅仅是个小厮,更是李少穆的心腹,从小跟着李少穆习武,星儿没见过李少穆动手,却见识过洛乘的身手,若是嫁给了他,难免会被他知道自己是柳双叶的人,那肯定死的很惨。
“如何?”秦月笑眯眯的看着星儿变脸:“虽然嫁了人,但大少爷离不了洛乘,你也还是一样在卿秋阁里做事,和往日没什么两样。我会替你撑腰,绝不会让洛乘欺负了你。”
秦月这番话就是在院子说的,也没特意避着谁,因此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丫头小子都听到一些,红玲是个胆子大又活泼的,此时忍不住的凑了过来:“大少奶奶,您说真的呀,洛乘天天都板着脸,话都没和星儿说过几句,他会喜欢星儿?”
“话没说过,但是经常见面,喜欢有什么奇怪。”秦月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别看洛乘平日里冷冰冰,其实也是个面子薄的,喜欢女孩子又不敢开口,还是偷偷求了大少爷,大少爷这才让我来说的。红玲,你说说,洛乘跟星儿如何?”
“很配啊。”红玲想想,面色红红的道:“大少奶奶您不知道,其实府里很多丫头喜欢洛乘呢,只是没想到洛乘会喜欢星儿,真是星儿的福气啊。”
凭良心说,在李府李少穆不是个好主子,但洛乘却是下人中的佼佼者。无论长相气度都少有小厮可比,虽然平常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最多也就是冷冰冰了,平日里做事说话看的出是个和平讲理的,不会仗势欺人,也不会曲意奉承,非常难得。
“我也这么觉得。”秦月赞成道:“所以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既然星儿也没心上人,就这么定了吧。”
秦月一锤定音,这本是件非常叫人妒忌的事情,却叫星儿一下子连腿都软了,当下便跪了下来:“大少奶奶。”
“怎么?”秦月奇道:“你这是……高兴的,还是不愿意?”
“奴婢,奴婢配不上洛乘。”星儿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大少奶奶,您跟大少爷说,不行,不行啊。”
秦月本是一脸笑意看着星儿的,听她这么说说了之后,面上的笑便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慢慢的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星儿。”秦月道:“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不过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洛乘看上你,大少爷让我来做媒,这是给你面子,也是我的面子。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让我失信于大少爷。”
“奴婢不敢。”星儿面色惨白:“但是……”
“没有但是,你是卖身在李府的,你的婚事,我这个主子还是可以说了算的。”秦月道:“洛乘跟大少爷出去办事了,过几日便会回来,你准备一下,等他回来,我就替你们成亲。”
说完,秦月便起身回了房间,留下星儿跪坐在院子中间,想想抹抹眼泪,想想又抹抹眼泪,终于站了起来,抹着眼泪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