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哥哥看了我一眼,我见他胸口上的剑伤还在流血,面色也有些泛白,他动了动唇角,似乎想同我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紧扣住嘴唇,奋力抱拳后,转身离去。
姐姐的话语实在是过分了些。
见允哥哥走后,我却还是不愿起身,姐姐语气转柔,淡淡看着我,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听话,可是认为姐姐会害你?我就算害全天下所有的人都不会动你半根汗毛,可你为何就要这般固执不听人劝?”
“姐姐,允哥哥本来就没有错,你为什么就不肯给他一个机会?不管他母亲如何,不管曜氏的规矩如何,单凭曜将军的人品,那就是万人所不及的,你为何偏偏执念于曜家家事,而忽略了最值得看中的东西?”
“你懂什么?还不给我起来,别在这门口丢人现眼,就为了一个曜允你值得吗?”
“我值得。”
这根本就是不容思虑的问题,经历了这么多事,若还不值得,那我这辈子就算完了。
待姐姐还欲开口教训我,却从不远处飘来了一阵淡淡的凉风,吹乱了我的发丝,带着一股幽幽的梦纤兰香味,姐姐闻风转头去瞧,表情有些僵硬。
她笑道:“项驰公子如何出来了?可是府中下人招待不周?”
我一怔,心头就像浇上了火油一样,这股梦纤兰的体香,正是项驰竣身上的味道,便只能将头低着,不敢抬起。
我知道,我是在惧怕,毕竟前世渊源太深,就算今生选定与允哥哥相守终老,可是亦忘不了这个曾经肯为我身败名裂的男子,有些恩情不是一世能够偿还,今生不能还他,只能望他幸福。
项驰竣步履轻稳,悠悠而来,朝着姐姐拱了拱手,道:“多谢三公主美意,项驰竣心领,只是家母近日来偶感风寒,身为人子自当尽守其旁,如今天色已暗,在下也该回府了。”
看着公子要走,姐姐一急忙将他唤住:“公子留步,希儿…希儿还有些话想对公子说,不妨再到府中一坐,品品另一种茶。”
我?我能有什么话?所以这不过只是姐姐的一个借口而已,项驰竣淡淡一笑,再次拱手,想要别离,却被姐姐唤出的小狄与悠儿双双拽住了肩膀。
“公子,快进去吧,外面着凉。”
闻声我不由得将头抬了抬,却不小心触到了一股冷幽幽的目色,忙又将头低了下去。
唤了薛太医来为我包扎了伤口,幸好不深,血已经停止了,姐姐幽幽立在我的身后,有些疲意,但还是命令着我出去见项驰竣。
“姐姐,强扭的瓜不甜,你为何比我还冥顽不灵?”
姐姐嘴角一抬,冷笑了一声,道:“甜不甜我比你清楚,待会儿你出去好生同项驰竣解释,就说今日之事并非你所愿,且不可伤了人心,你明白吗?”
我不愿的瘪了瘪嘴,还是被姐姐半推半就的送到了院中的小亭里,闲人纷纷离去。
项驰竣抿着茶水,一双清澈忧切的眸色映在亭下的湖水中,秋意太浓,再或者是我不愿面对,总感觉浑身都在打颤,不是滋味。
他恭恭敬敬朝我行了礼,我请他重新入座,两两无话,任着秋风吹打在我的身上,岁月静好,如此便好。
但是这些许的僵局还是被项驰竣率先打断了。
“方才门口之事,我都看见了。”
他道。
想不到故人再见,竟是如此窘境,我低着头至始至终不敢直视他的脸。
或许是我不敢面对,不敢承认那个深藏在我心头的人究竟是谁,更不敢比较,孰轻孰重已经截然不再重要。
“三公主今日邀我前来,说了很多,六公主想知道吗?”
我淡定一摇头,端着茶具捧在手心,此刻真想寻些东西堵住自己的耳朵,不愿再闻听项驰竣的声音。
“那好,那我不说。”
公子将目光投入了湖水之中,不再言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感觉乏意渐显,忍不住柔柔的打了个呵欠,却还是被对方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
“夜色已沉,若公主无话,自去休息吧。”
他言,还是这般轻若止水,让人敢思不敢近。
终于,我将心思一沉,长痛不如短痛,步入了正题。
“诸南家的嫡小姐可是一位纤纤才女,与公子正好相似,皆是门当户对,所以本公主就斗胆…斗胆向皇兄进言了只言片语,还望公子切勿多心。”
“公主肯为在下着想,是在下的荣幸,如何还会多心?”
项驰竣幽幽将那沉甸甸的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就算我没有抬头与他正面对视,还是能感觉那双灼热的眸子已经变得有些失望与惆怅,使我握住茶杯的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不多心就好,公子方才也瞧见了,本公主早已心有所属,那些不该有的念想也该随着秋叶调零而陨落在别处了,诸南小姐是个好女子,只望公子此生不要辜负了她。”
话语一落,一股强烈的温度将我的双手团住,我一怔,茶杯掉到了地上摔个粉碎,项驰竣将我的手拽在手心,双眸已经抵了过来。
“希儿,你告诉我,你重来一世,就是为了还他前世所亏欠的情债吗?”
我被这强烈的冲击力压迫到说不上话来,怔忡的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项驰竣。
他…他是如何知道的?皇兄不知道姐姐不知道,就连允哥哥都不知道,他项驰竣是如何知道的?
“你…你…”
我恐惧到不敢言语,这一刻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告诉我,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我?”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我瞬间词穷,项驰竣灼灼的目光死死抵在我的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与他前世的种种际遇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我亏欠他的,他亏欠我的,都不过是一世云烟,热泪又一次附着到了眼眶,我没想到我还会这般脆弱,没想到我面对前世的项驰竣还是这般的优柔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