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哥哥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焦虑，他嘴角一扬，又温和的笑了起来，宠溺的揉着我的头发道：“别怕，小丫头，天塌下来还有允哥哥为你挡着呢，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或许，真的什么都不用我担忧吧。
姐姐的身影是在翌日午后闪进了东园，这次再来，带了许多我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让小狄一一盛放在桌面上，供我挑选，我拾起几块来尝了几口，味道真是不错。
“姐姐近日进宫去，皇兄没有说些什么吗？”
姐姐一愣，瞬间恢复，轻轻摇了摇头：“皇兄听闻希儿已怀上曜家骨肉，很是欣慰。”
“仅此而已？”
“皇兄还说，让希儿好生养着，不要太过劳累，你失过宝血，本来身子就不大好，姐姐从宫中给你带回来的补药全都让下人们拿了下去，自会熬给你吃的。”
我点点头，一股悲凉蔓延心头。
皇兄的态度固然冷淡了些，让我有些不解，难道他不想让我怀上允哥哥的孩子吗？这又是为什么吗？我望着姐姐，百思不得其解。
“昨日听闻说妹妹过几日要同曜将军一起回趟那乡下的曜家祖宅，姐姐寻思着要备些什么，可辗转几次才发现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曜将军自已经全部备齐了，不过姐姐还是不大放心，自美晴被害后，希儿身边还没有一个随身侍奉的丫鬟，不论走到何处，都是极为不便的。”
“这次随行的丫鬟不少，姐姐不用挂心，何苦非要提一个出来跟在我的身边，姐姐也知道不论是谁跟在我身边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何必害了她们呢。”
姐姐淡柔的眉眼一抬，面露不悦，直指责我不会说话，说的都是丧气话。
“都要做娘亲的人了，还这样说话，你是想气死我和皇兄吗？”
见她有些动怒，我不敢再继续悲切，收了收心绪，违心的笑了出来。
就算是为了身体里的那个小孩童，我也不能再这般时常让自己伤悲，姐姐已在悠儿与美晴的坟墓周围添了新土，足足用石头垒了一圈，也算是对得起她们了，心中虽还惆怅难消，但我尽量克制着。
“这就对了，”姐姐见我笑，态度转而柔和，“你可是曜将军的夫人，身边怎可没有随身侍奉的丫鬟呢，方才我见那进来奉茶的丫头还挺不错，不如就将她提上来吧。”
姐姐口中所说的那丫头我知道，美晴还在时候，对她的照顾就是极好的，也算是一个会审时度势的下人，可是我却没有半分兴趣。
顿了顿，对她道：“若姐姐真想给希儿寻个随身的侍奉，那也未尝不可，不过既然是跟随在身，希儿倒想自己来选一选。”
“如此说来，希儿心中可是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合适的人选倒是谈不上，这京都帝城中的下人丫鬟们都差不多是一个样，只有分聪明的或者不聪明的而已，我对这些人等一概不感兴趣，想了想，能与我发生过直接交际的人也不多，但是有一个身影却始终忘却不掉。
随即便将心神一收，对姐姐道：“希儿的确相中了一个人。”
“是何人？”
“说来此人姐姐恐也有认识，那就是在大将军府后院打杂烧柴的一个小丫头，名字叫做红菱。”
红菱是我在大将军府小住时无意间得知的一个小女孩，当日雪倾被姐姐接进府中，就是派的这个小姑娘跟随左右。
姐姐眉头一皱，半响没有想出来，转而将目光投给了小狄，小狄也是思索了好一阵子，方才缓缓开口。
“禀三公主、六公主，方才两位主子口中所说的这位叫做红菱的姑娘，我好像听说过，她是常年混迹在那后院，连主子们的寝居都没有资格近的贱命丫鬟而已，面黄肌瘦不说，还笨手笨脚的，奴婢不知六公主为何偏偏寻她。”
我一点头，欣慰一笑，“对，就是她。”
姐姐本是不太在意，但听小狄一番话语后，立马极力反对起来。
“希儿，你是病人，那丫头比你还小，又没有照顾过谁，你非要她过来，那到底是你在照顾她，还是她照顾你啊。”
“谈什么照顾，何苦分得这般清楚，只是二人相互照应而已，若姐姐不允许，那希儿也就不需要这个贴身随从了。”
我知道姐姐不放心我第一次没有兄姊呵护远行，毕竟那乡下路途遥远，允哥哥又是一个男子，有些东西避免不了照顾不周全，但是我却执意只要红菱，两人双双僵持了半响，姐姐才终于松口。
“好了好了，这辈子你就会欺负我，红菱就红菱吧，但是你得保证你这次要平平安安的出门，平平安安的回来。”
我点头答应，眉间终于泛出了险些被遗忘的窃喜。
红菱是在晚间时分被大将军府的人送了过来，但见她新衣裹身，容光清然，便知是已经被姐姐在那府中好生收拾打扮了一番，应该各种规矩都像模像样的学了学。
见我坐在椅子上看她，谦卑害怕的小姑娘还是止不住的惊慌起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我的面前，一直磕着头，礼仪全忘了个干净。
我唤她起身，让她走近前来。
“别害怕，好好想想我是谁。”
胆小的红菱颤颤巍巍的低着头，思忖了好一会儿，眼眸中才见散发着些许的容光。
“您…我好像在大将军府见过您…”
“对，我们是见过。”
我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却感受到了一阵粗略的触觉，顿生心疼，想来雪倾离了大将军府之后，这小女孩后来也过得不大好，年纪轻轻不是拾柴就是烧火，竟做着这些粗蛮的活，将双手都磨出了刀刻般的痕迹，真是有些难为她了。
“你还想雪倾姐姐吗？”
我问。
红菱终于停止了颤抖，生辉的双眸瞬间黯然垂下，眼眶中莫名啜上了泪花，低低的流淌。
“奴婢…奴婢不敢说…”
我知道了，心中的酸楚更加明显，想来她在那大将军府这么些年，恐怕也就只有雪倾对她好一点了。
不过故人已不在京都，如今多思也无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