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如雨后斜阳映在天边的红霞,或许同姐姐出生时的红霞一样,一样让人心驰神往,却又感觉高深莫测,看不透,想不透。
当我去到大将军府时,我是恍惚的,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姐姐默不作声地画着画,许久、许久才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希儿,你凭什么代替诸南滢滢?”
是的,我没有办法替代,滢滢为了公子所做过的一切,我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若说是因为爱,滢滢岂不是比我更爱他一些,说来说去,我不过就像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对公子的感情,并非纯粹的初心,若非要同诸南滢滢相比,是如何说都说不过去的。
但是我也明白,如果这一次不能好好把握时机,或许我这辈子都要留下遗憾的,何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公子,拼上一拼,只希望能够险象环生。
“姐姐,滢滢身子恢复可好些了?”
我淡淡的问,并不想接她的话茬,姐姐眯着眼睛斜斜的看了我一眼,将笔放下,从内屋中拿出一张白色方巾包裹的物件儿走了出了,犹豫片刻,还是递给了我,未语先叹气,“希儿,你虽是我的妹妹,我本应该管你,但也希望你能够幸福,你如今也不再是小孩子,姐姐劝不了你,唯有祝福你,这雪伤,你且要放好了,也希望项驰公子的伤势能够痊愈。”
我接过药材,捏在手心,想哭,眼眶中含着泪花,一不小心就会往下掉,姐姐见状,双手将我的脸颊托起,看着我泛红的眼眶,咬了咬娇唇。
“希儿,”她说,声音颤抖,“我的好妹妹,这次若是走了,就不要再回来,答应姐姐,自你离开这倾梦城之后,便不可再流眼泪,你要时刻记住,你是我大倾的嫡公主,你的眼泪,比那珍珠还要珍贵,不要再让我听见,你眼泪落地的声音。”
看得出,姐姐的双眼也有些泛红,但是这一次她却用力克制住了,这种力度,像是已用了毕生的气力。
她不愿哭,不愿在我的面前哭。
就是这一刻,我的心彻底软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的恍惚,我认为我可以不用背着别人的脸背井离乡,公子也不用离开这京城,但是一个冷冷的激灵过后,才知不可能。
“姐姐,”我将泪水悄悄抹去之后,强作坚定的笑了一笑,虽是勉强,但也足以证明我想让其安心,事到如今,也就只有一件事让我放心不下了。
她见我唤她,像是有事,还未等我开口,便伸手封住了我的嘴,一本正经,却又犹豫无比。
“希儿,你既意已如此,就该心无旁骛,其他的那些琐事就该抛之脑后,切莫再去想。”
“可是…”
姐姐伸出两只手指再次点在了我的唇上,摇着头,不再言语。
真的要这样吗?
既然做了这个选择,真的就没有资格再去知晓别的事情了?那我的允哥哥,是否也是再也不能知晓他的事情了。
我只是想知道,他在皇宫可还好?何时能够放出来。
姐姐的意思,我懂。
那张皮,很薄,戴之前姐姐在我的脸上铺了一层花水,小心翼翼。
待铜镜再现时,我早已换了一张脸。
镜中那人,是诸南滢滢。
“姐姐,我们还会再见吗?”
我抚摸着这张陌生的脸颊,心中越发的觉得恐惧,我这张失而复得的脸,牺牲了多少人的鲜血,如今我却要摈弃它带上另外一个人的面具,想来,真对不起迎喜,若他知道,会不会寒了心。
姐姐没有再说话,独站在我身后,为我重新着装,镜中的她,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看着她挪着倩影,缓缓移进了内室,不再出现。
傍晚的风,吹不进我的内心,又一次站在城南的桥上,心绪却没有多大的改变,直到公子白衣飘飘移步进了我的视线,我才恍然大悟,从梦中惊醒。
“滢滢,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我浅笑,摇头。
他一顿,眉宇间看不见表情,借着那最后一抹斜阳,我只瞧见,他神色中又添了几分忧郁。
只一瞬,便转身要走,本应跟上的我,却在这一刻犹豫了。
“如何?”
公子见我不走,回头唤我。
我又一笑,咽了一口唾沫,风中洋溢着尴尬的气氛。
“你…你就这样走了,六公主怎么办?”
他微蹙了一下眉头,没有回话,转头继续往前走。
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已经忘了希儿?
我不敢再问,小跑着跟了上去。
又一次在城南桥相见,不过这一次,我们一起走。
公子的脚步很轻,很快,我紧紧跟随,出了城门,不再回头。
他还不知道我就是六公主,但是我现在,却不怎么想告诉他。
夜很深了,公子见我疲乏,便决定在山后一间破旧的祠庙中休整一-夜,他努力弄着柴火,未与我正面看来,我想与他说话,但是他却并无半分兴致。
随着火焰燃烧,他孤单的身影倒在一旁,或许,只有等你睡着了,我才敢接近。
提着儒裙,小心翼翼挪到了他的身边,见他果然熟睡,便放松了警觉,靠着墙体坐到了他的身边,手却不知不觉伸向了他的脸。
这世间,或许也只有他,能够让我背井离乡,追随天涯,这条路,若是走了,就绝对不能后悔。
公子,你可曾想过,我就是希儿。
月色朦胧,泪水又一次侵蚀着我的眼眶,但姐姐说过,不能再哭,所以我绝不敢轻易落泪。
忽地,手上传来一阵温热,我一惊,吓得一声轻唤,定眼去看,却见公子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两只眼睛也像是含水了般,正看着我,使我有些不知所措。
“放…放开我…”
我轻唤,微微挣扎了几下,但是对方却未放手,瞬间只觉得双颊泛红,难以表述。
“你…你快放手…”
“放手?放你去何处?”
此话一出,我愕然,眼巴巴望向他,像是被人戳穿了面具般,不太好受,却又有一种偷偷摸摸的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