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料想过的言语直击着我的心,一刻也没有耽搁,隐晦的叮咬感快要将我的神经麻痹,已分不清我是谁她是谁,这种赤-裸裸的撞击迎面袭来,不给我喘-息的余地,不过我仍感激姐姐,感激她直言不讳地告知我真相。
其实在那日午后的余阳下,我早已有种混沌的感知,我知项驰竣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小人,也绝不会任由姐姐摆布。
“他需要养伤,可能三五月,可能三五年,也可能一辈子。”
“他不能护你周全,所以绝不可以将你留在身边,你可是他的全部,若你有一丝闪失,可让他如何去活?只是我不曾想到,那些黑衣人会出手这么快。”
我也不曾想到。
眼眶润润的,凉凉的,但这次却没有一丝液体落下,如今公子有性命之伤,而我却还在这处软弱哭泣,岂不是有负公子对我的期望?
“多谢姐姐提醒,看来,我得去那诸南府走一趟了。”
我咬咬牙,一腔怒气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姐姐依旧紧握着我的手,对我眼中的愤怒丝毫没有感触,继而又道:“听闻那一晚,你与那诸南滢滢说了很多话,那手镯可是公子的心意,就这样拱手送人,心中可舍得?”
“舍得不舍得,都得舍得,如若换做是姐姐,希儿想姐姐也会这样做。”
那手镯可是项驰家族的传世之宝,诸南滢滢对公子又那般爱慕,所以此镯在她心中定是比那万千金山还要重要,若有它在,便像是飘茫的心思定了下来,而我恰恰就需要她定下心来。
“我猜,一定还说了别的话,你不就怕她告诉公子?”
我勾唇摇头,卑微的自嘲起来。诸南滢滢巴不得公子离我远远的,又如何会告知他我将要在这帝王都城中展开一场无声的杀戮,她不会说,公子不会知道,不会为我担忧,继而不会阻止。
姐姐意会,将双唇紧闭,欲言又止,像是难以启齿或者伤切难言,我虽怨她这次与公子商讨欺骗我的行为,却也知她是真心实意为我好,见她这般为我难受,心中自然难平。
“希儿无事,姐姐不用担心,”我违心一笑,接着道,“那诸南小姐虽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实则暗地里对我满怀敌意,处心积虑,从一开始那场府中求情,求我力救公子开始,一直到这出连她也无法收场的闹剧,次次不是想让我与公子分崩离析,虽不致命,但却诛心,而这最后一次,她竟连公子都害了,想必此时内心也是极为难过的,恐怕还会用毕生的时间去赎罪,我其实一点不担心,她照顾不好他。”
“傻妹妹,若你早日看出她的那些把戏,也不至于浪费那么多次机会,不过如今,都无意义了,对吗?”
本就无意义,何谈意义,姐姐的润眸一闪,在我心头留下了浅浅的烙印,她说,那晚,项驰竣与曜允在书房之中谈了很久。
“姐姐知道希儿并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有些旧人走了,就让他走吧,就像皇兄所说的那样,放不下,也得放下,有舍才有得,或许你回头会发现,更好的一直都在身边。”
又是这些话,我听得都快要麻木了,但姐姐依旧很坚定,像是要吃进我的心思般,不停的探索,寻求一处破损的漏洞,想要趁虚而入。
可是,若是爱一个人那般随意,我便不会被伤得这般容易。
“我懂姐姐的话,国家大事交由皇兄与大将军,如今天下太平,我自是做一个小鸟依人以夫为天的贵夫人就好,这世间,没那么多让我费心的事,只是希儿替曜将军委屈,也替他惋惜,我虽与他成亲,却无一日同床而眠,名分虽在,却并无夫妻之实,若姐姐能说服皇兄,收回婚配圣命,希儿定会感激,曜将军也会感激。”
“希儿,”听我弱弱说来,姐姐却心动意乱,浮躁的表情难以掩饰,像是在看一个不争气的孩子,像是在责备与教导,平复了许久,方才开口,“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曜允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自然是明白的,这种特殊感情的递增,一点一滴是如何形成的,我全都看在眼中,允哥哥对我的重重变化,都心知肚明,这种微妙又暧-昧的感觉,着实不太好受,我亦不能接受,只有逃避。
“姐姐何必动气,”我展颜一笑,眼角掠过悲伤,劝着,“希儿早已长大,儿女感情之事,实在用不着姐姐与皇兄插手,况且住在希儿心中那人如今还在,不论匆匆时光,我依旧相信他,相信他还会重新站在我的面前,他还是那个项驰竣,就算年过花甲,两鬓添白,满面堆皱,肤黄齿松,我也还是会等下去。”
我会等,我相信我会等,就像他上次匆匆一别那样,我也将他等到了,这次,我相信他也不会让我失望。
只是不同的是,上次他是不能带我走,而这次,他是不愿带我走,一字之差,意义截然不同,但我依然坚信,他会好起来,他会回来。
心中要紧之人,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姐姐疼惜的目光浇灌着我的每一寸肌肤,竟有丝丝的灼痛,本欲再言,却知我依旧泯顽不灵,多说无益,只会让我徒增烦恼,便将话语收回,又坐了片刻,方才起身离开,可临走时,忍不住还是留下了一句话。
姐姐说,希儿,这世上,并不是只有项驰骏一个人懂你。
但,项驰骏,他懂我吗?
答案是,不,他不懂我,也从未懂过我。
原来他不懂我。
薛太医的汤药效果极佳,美晴日日喂我喝药,一次不敢耽搁,而我这次也是异常的听话,因为我必须好起来。
昏暗的时光一扫而过,这次没有诸多的惆怅与不满。
几日又不曾出门了,在我养病这些时日,允哥哥也不曾再来过,后又听闻大将军带兵去了边界,像是那妖族又有了什么动向,皇兄依旧很忙,军务开始紧张。
姐姐,也没有再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