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因为小公子口无遮拦而犯了大错的罗管家,瞬间失了自带的傲骄,任他如何气度不凡,归根结底说白了只是将军府上一个小小的管家,语气可以不软,但是用词且不可大意,更何况这里是曜府,坐在正堂上的人是当今六公主。
“你们这无凭无据的,就来我曜府闹腾,罗管家,难不成这就是你们业府作为?真是让我这个奴婢大开眼界,想不到京城中堂堂将军府出来的人,都是这般德行,真该启奏皇主好生管教了。”
美晴不依不饶继续数落着他们,罗管家压着业楚然一直深深埋着头,不敢多言半句。
我见美晴说得有些过了,忙微微晃手让她不要再说话。
“业小公子,罗管家,”我徐徐道,“你们且说这破鹰是我送给陌老先生了,却又没有证据,不仅如此,还在我的府门外闹腾了这么久,惹的街坊四邻都晓得我是一个不尊重师长的不孝徒,这个名声,你们该怎么赔我?若是此事被陌老先生知道,他又会如何想?是认为我这个素日里深居简出的公主大逆不道,还是认为业小公子你无理取闹?”
这业楚然,虽常年跟随恩师身边,却也没悟出个什么道理来,是该好生管教一下了。
便越说越激愤,最后竟忍不住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底下的业楚然,言辞具厉,戟指怒目。
“业楚然,看在你我同在陌老先生座下授业解惑的份上,我今日可以不杀你,甚至免去你所有的罪责,但是,这全都是因为陌真老先生他老人家,而并非因为你业楚然,并非因为业家,更并非因为业枫,我今日虽饶你不死,但是并不代表这全天下所有的人都会像我一样大度的迁就与你,业楚然,我要你记住,你今日所举是噬掉了理智的鲁莽,恩师的弟子绝不可能有这种放纵的行事,纵是你天性狂傲放荡不羁,但是该克制的地方你就必须硬生生吞下去,业楚然,你可听明白了?”
又是一阵连续的嗔言,我不带喘-息,一口气说完,刚一收音,舌根处又有一股腥味溢出,方只能缓缓摸索着椅子坐下,平息这心头的那抹躁动不安,脸色想是越来越不好看了。
我今日怒他,皆是为了救他,他如今正值年少,正是最佳调-教之时,陌老先生年事已高,花在这些年轻人身上的精力大不如前,我虽没有资格同恩师比较,但是管一管这些后辈们,也是我应尽的职责。
如若换做他人,我且自然不愿理会。
罗管家见我松口,压着业楚然连连磕头,说着一些毕恭毕敬的客套话,却都不是重点。
谁知罗管家的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这位业小公子,那男儿的尊严,膝下的重责对于他而言,仿佛高出了我所预料的估算。
事后想来却也自然无过,这小公子常年跟在恩师身边,除了跪过自己去世的父亲外只在陌老先生面前屈过膝盖了,突的让他一下子像个奴才一样跪在他人的面前,实在有些不能接受,我亦能理解。
“放开我,”业楚然怒吼道,用力推开了罗管家束缚着他的手,挨着地面滚到了另一边,迅猛的站了起来,狠狠的看着我,双目微红。
“我虽不知那自称是云少旭的人到底是否编造谎言欺骗于我,但是六公主你的做法也一样不尽如人意,这桩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辱我尊师者我定然不会放过,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认定是我在诬陷,敢问你又有什么证据?一句不是你做的就能够全部洗白吗?我来这府上寻理手中可是拿着真凭实据的,你凭什么说我诬陷?”
“大胆!!!”美晴见他这般不领情立马大声呵斥了起来。
这业家的气节骨风真是名符其实,我算是领教过了。
听着这些话,虽然生气,但我也知道,这位弟弟只是难平愤怒,加上心中又有些许委屈,故而大言不惭,不过这心中却并无恶意,若能寻到好人调-教,定是会有一番作为,不过,我却没这精力。
敢与我当面争锋相对的人,这世上没几个,除了他,只剩下早已被我捏在手掌心里的云少晨了。
罗管家与众丫鬟们早已吓得面无血色伈伈睍睍不敢作为,着实没什么新意,还是这位不卑不亢的业小公子,让我忍不住在心中提了几分兴致。
扭头问他:“你又有什么证据来控告我行事草率?”
他却不答了,将头扭向了另一边,双颊早已被气得通红。
“这世间做事本来就讲究真凭实据,业楚然,你既然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这事是我做的,那我又如何不能说你是诬陷?你说的没错,我是公主,皇权自然会向着我,但若你真有理,这制度法则也是公平公正的,你道此事是一位名叫云少旭的人挑拨起来的,那本公主就给你一日的时间,让你去将此人找回,我们再当面对质,如何?”
“好,一言为定!”他愤愤应道。
业楚然一心为了陌老先生,真是有些难为了这个孩子,不过好在他是在我的府上闹事,不在别处,我自然包容他。
不过如果此事被允哥哥知道了,恐怕…
或许他已经知道了。
让美晴领着众丫鬟将罗管家与业楚然送走后,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脑海中只回荡着那小公子临走时眼神里的执着与不屈服,让我既羡慕又徒生丝丝妒忌,这种不服软的品质,世上能有几人?
当我再醒来时,眼前出现的人居然是薛太医,只见他绷着脸,正襟危坐敛容屏气,见我醒来,眼角斜斜的看了过来。
“我…我又晕了?”我歉歉的赔笑,自惭形秽。
为了我,真是难为了这位大名鼎鼎的薛太医了。
他不说话,见我乖乖的将药喝下,屏退了众人才负手站立,对着我冷冷的问:“你命丫鬟来取的药材,可是给了诸南书烨的小妾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