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没有尽头的黑暗，那是一个没有回路的噩梦。”
那在心中早已被揉捏成稀碎的记忆，随着美晴的疑惑渐渐拼接到了一起，试图遗忘的经历又一次血淋淋的浮现在脑海之中。
曾经刻意将它藏在无人问津的心底，曾经想要那般掩饰着的曾经，那个夜夜困扰我的梦魇，那个可怕的经历，就犹如一张巨大的黑网，将我牢牢禁锢在那无尽的深渊之中。
那个盒子中，装的是我那还未成型的胎孩。
是我的孩子。
或许我的一生也就只能有这么一个孩子，可惜我却无法给他健全的人生，虽他的血液之中含有我皇室的宝血，可是他毕竟是云少晨的孩子，那么一个熏心尽力不折手段的男人，他不配让他的子嗣出生在皇室之家，不配享受皇权待遇，更不配成为鹿儿日后的左膀右臂。
这种割心的疼痛又岂是只言片语能够言得清楚，他爹虽罪孽深重，可也是我的孩子，敢问世上又有谁能够做出弑子的行为？谁又能这样狠心呢？
我不能给他所有，但是好歹，我可以让他活下去，薛太医要做之事，就是在被迷晕的秀娟腹中残忍取出她的孩子，然后将我的怜儿放置进去，日后她所生之子，皆是我的孩子，她所养之人，也是我的血脉，也算是他们云家欠我的最后一笔债了。
至此之后，再不相欠。
虽我知道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太过残忍，让人发指，可我亦控制不住，我就是想要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尝遍人间百苦，我对他们做的，都不及我曾经所受到的半丝伤害可怕。
所以，我亦不能心软，我要让他们用十倍百倍来偿还对我的亏欠。
“公主，薛太医来了。”
不知我又一次神恍了多久，直到美晴柔绵绵的声音唤醒了我，我一顿神，收回了眼角的悲切，换了一种姿势，吩咐门外之人进来。
薛太医面色沉重，身上还占有些许的血腥味，不太好闻，进门就跪。
“可办好了？”
我问。
“禀公主，老臣已经办妥当，待半个时辰左右，那位女子便会醒来。”
“她可会察觉？”
“请公主放心，绝对天衣无缝。”
我浅笑颔首，心中甚是感慰，吩咐他下去了，又让美晴备了些好礼亲自送到其府中，薛太医如今又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真是让我不甚感激。
待秀娟扇动着眼睑，彻底清醒时，我就坐在她的旁边，她惶恐，噗通一下就从床榻上跪倒在了地上，又是一阵惊心胆魄的磕头求罪。
“快别跪了，”我扶住了她的衣袖，将她带了起来，笑言，“大夫说姐姐近日来神思竭忧，加之腹中胎儿影响，更显劳累，所以才会晕倒，这不是你的错，是本公主没有好生招待姐姐，既然腹中胎孩重要，就请姐姐好生养胎吧。”
话语刚落，那秀娟脸色颓然大变，捧着腹部汗毛直立，不知所措，“为何…为何我的肚子这么痛？为何…我从来没这般痛过，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她那张因失血而苍白的脸颊，我的嘴角就忍不住想往上扬。
“勿慌，大夫说姐姐因为过度思虑，导致胎儿发育不良，才会引起这腹痛，好生回去休养个七八天就好了，我备了些补品，姐姐一同拿走吧。”
秀娟不解，歪着头不知云云。
我又道：“今日请姐姐来的确是想询问那云少晨的下落，不过见姐姐身子骨这般弱，想是也不愿再逼迫，既是前尘往事，罢了也就罢了，姐姐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可…”
她还想说着什么，我却没有理会，将头一歪，看向了对面那间紧闭的小屋，羽睫一闪，又道：“今日之罪孽，全因云少晨而起，姐姐可恨他？”
却没想到我刚一问完，那秀娟立即激愤起来，大言不惭，“何止的恨？我秀娟就差直接砍死他全家了，若不是他心存邪念，我一个堂堂将军夫人，何至于混到这般田地，公主，那人我的确联系不上，若你能寻到，自当处置了吧，但是请放过我和孩子。”
放，我自然会放过孩子，毕竟那是无辜的生命，我一个人的错，不能连累了幼儿。
我听言点头，却不看她，只轻轻挥了挥手，丫鬟们便将她带了下去，屋中顿生又是一片寂静。
推开了那间小小的内屋，被家奴们死死摁住的云少晨此时那双腥红的眼睛更加渗人，像是从深山老林中徒然跑出来的怪物，吃血的怪物。
躲开了他愤恨到可以杀人的眼眸，我浅浅一笑，道：“云将军，你可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我殆灵允希平日里不害人，但是若真将我惹急了，本公主照杀不误。”
我无法想象他亲眼看见秀娟被人残忍取子的全过程会是怎样绝望的表情，但是他如今的状况，已经令我很是满意了。
云少晨依旧不服，努力挣扎着就想朝着我扑过来，不过一切都是徒劳，他疯了，我知道，他的内心早已陷入了癫疯状态。
“你的孩子，你的妻子，还有你的家人，他们全都将你抛弃了，不过我仍然可以答应你，日后若云家不犯我，我定不会为难，不为别的，只为了我这一息尚存的善心。”
我将犀利的目光投向了他，刺入了他的内心。
只瞧见他又将双唇死死抿在了一起，方才止了血的口中又有鲜血溢出，模样愈加渗人，我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免得晚间还要为此做恶梦，顿言又道：“云少晨，善恶有报天地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今生所做的孽，我就不一一列出，你自己心中清楚，公道自在人心，你亦心狠，我也不弱，莫要将好心当做驴肺，屡教不改，如今你有这样的境遇，也属自食其果，无人帮得了你，好自为之吧。”
匆匆一语说完，我甩着衣袖，离开了充满血腥味的南院客居。
贾湉不会喜欢这个味道，允哥哥也不会喜欢，我亦更不愿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