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待了一个意外来宾——我的小姑姑,谭靖,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听说她是因为忤逆了祖父与祖母的意思与一个小混混私定了终身而被祖母赶出了家门,而那个与她私定终身的男人也在十几年前因病离世,小姑姑孑然一身漂泊了十几年。
她把我拉到楼下,对立而站。与我想象的生疏不同,她目光灼灼的看了我很久,我不自然的眨眨眼睛与她直视,她才惊觉自己已经盯着我看了许久。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眼里似有泪?
我被她拉到花园里,大力甩开了她的手,本就怒火中烧无处发泄,此时此刻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干嘛把我带出来,我要去找奶奶问清楚!凭什么拿我的成果为他人做嫁衣?”我愤怒大叫,怒极,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冲她怒吼道。
又看到小姑姑一脸同情的看着我,不由得将怒火转到她身上:“看什么看啊?你凭什么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你算什么?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你男人死了之后你又恬不知耻的巴巴回到谭家,你不是很硬气嘛?啊?”我推了她一把。
她眼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可是嘴里并没有一句责怪我的话:“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去跟荣耀争,你争不过他的。”
“呵呵,哈哈哈哈哈,他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怕什么?难道就凭这个?我还是世人皆知的谭家继承人呢!”
我不知道,那晚我对她的那些话是多么的可笑,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是争不过荣耀的。
小姑姑擦干了眼泪:“不要因为一时的利益而冲昏了头脑,保护好你自己。”
鉴于她刚刚那般粗鲁的行为,我对她有些抵触,皱着眉一言不发的从她身边走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的祖母在我身后急匆匆的过来,朝着她怒吼了一声:“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不嫌丢人吗?” 我甚少见祖母这般模样,因为刚刚的事刚刚她对荣耀说的话,所以心头有点不太舒服,又见她不顾身份大吼的模样,这还是头一次见到祖母如此形象,心头又有点暗喜,不动声色的转身扶着祖母,不带一丝温度的扫视了一眼小姑姑。
在这个大家族里,就没有一个人不忌惮我祖母的,听闻从前小姑姑很是叛逆,也是唯一一个敢挑战祖母权威的人。今天这一见,我本以为她会一如年轻时一般硬气,没想到她竟有些惧怕的低下了头,急急的进去了。我有些嗤之以鼻的睨了她一眼,却与她悲伤的眼神相撞。心里好似被一根针扎了一般,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她当日的忍让并非屈服于祖母的强势,而是迫于无奈。
若我早一点知道,我才是她的死穴,是她受制于人的尖刀,我绝不会对她做出那些事。
我将祖母送了进去,奇怪的是,祖母竟然紧紧的抓着我不放,她好像在担心什么?
我转头走出去,看到小姑姑转过身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叫住她又有些说不出口了。孤寂的背影瑟缩着融入了这无边的黑夜,我不知道的是,她背对着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蹲在了花坛下边,捂着嘴大哭,但是不敢发出声音来。
刚想要回到大厅,脚底下却踩到个什么东西,借着花园里的布景灯光一看,是一个小包,捡起来一看,里边是一张照片,看得出来这是一家三口。没听说她有过孩子呀?
将小包攥在手里,拢了拢礼服外的披肩我扯出一个笑容回到宴会厅。
众人见到我皆是同一个戏谑的表情,我心里虽有纳闷却又阵阵打鼓。
走到祖母身边时,祖母低声对我说:“离那个孽女远一点。”
我点了点头,又见祖母朝着一边招手,脸上的笑容我前所未见。
正是荣耀朝我们走过来,我怔怔看着他,同时,他也不着痕迹的看了我一眼,淡淡的,目光又转开了。在这一小会时间里,祖母面前已经多了一个麦克风。
“诸位,想必对之前这两个孩子下放基层的事情有所耳闻。这本是我对这两个孩子的一个考验,想不到荣耀不负我所望,一鸣惊人哪……”
她说到这里时,我不禁斜眼鄙视了一番荣耀这个虚伪的人,他似有感应,回以我一个挑衅的微笑,先前那些什么悸动好感都比不上此时此刻我内心的的愤怒值,这个小人!
接下来,祖母宣布了一个对于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消息,虽然之前偷听到了,但是当她当着这么多人宣布出来时,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鉴于荣耀这孩子之前的表现,我决定让他跟着锦葵一起去公司做事,就跟着锦葵学习。”
学习什么?学习怎么管理公司?祖母什么意思?
我突然觉得鼻头微微泛酸,正想逃离,可是祖母却抓住了我,我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笑柄,怪不得荣耀那般殷切来提醒我不要忘了周末的家宴,这应该是胜利者炫耀的姿态了,这场宴会,不……应该说是他的庆功宴,摆明了就是想让我闹笑话的,我觉得我不能再以笑示人了,否则回去我脸都应该会疼好几天。
殃殃的一个人往长廊里走,迎面撞上一个人,我都不用抬头就知道他是谁,现在我只想避开这个人。
我往另一边走,他也往另一边移动,一来一去几个回合,我往哪边走他就站在哪边堵我。我很想骂他,但是又没有那精力,于是转身调头往回走。
荣耀一把拉着我,我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个猛劲甩开了他,手掌直接招呼上了他脖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不是故意的。”我在为我的举动道歉,也是跟他划清界限的一种表达方式。
“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又是为了哪般?我不想去听,径直往前走。
他继续来拉我,我回头泪水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往下掉:“您满意了,您高兴了?现在您风头正劲,您可是那热馍馍,谁不得把您捧着?你也看够了我的笑话了,我求您放了我,我想回去睡觉可以吗?”
荣耀眼神紧锁着我的脸,我逼迫自己别过头去尽量不与他正视,谁知他用力掰正我的脸,一字一句说道:“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不知道荣先生说的是哪件事情了?你敢说,你不是故意偷走我的企划案,你敢说你不是故意要求我必须出席这次宴会吗?你敢说,你不是故意让祖母抬你,让我出尽洋相吗?怎么了?你无话可说了吧?你这个虚伪的骗子!”虽然知道行窃之事并非他所为,但我只要一想到方才的种种心头那股火又燃了起来。
“谭锦葵,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不管是窃取你的企划案还是今天的事,都并不是我……”
“得了,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样子,真让人作呕。”我面露鄙夷,好似再跟他有进一步接触就真的要吐出来一样。
管家匆匆跑过来,我急忙背过去擦干眼泪,要是让佣人看见我此刻的样子,岂不是显得我矮了人一头,让人轻视了去。
管家气喘吁吁:“大小姐,荣先生,你们都在就好了,老太太叫着呢。”
我哼了一声,抢先他一步上楼。
到了祖母房门前,我抬起手想要敲门,祖母的声音却从门内传来。
“锦葵,荣耀,你们进来吧。”
我和他保持着两米距离站立,彼此谁也不去看谁,都拿鼻孔示人。
祖母的目光悠悠转了一圈,才看着我说:“你就别纠结你那企划案的事了,是我找人做的。”
我简直不能相信她竟然这般直白:“你不是让我和他公平竞争吗?现在却暗地里帮他这样做,奶奶,这对我不公平!”如果是第一次听到,我估计我会直接晕倒,那可是我的亲奶奶啊,怎么如此偏向一个外人。
祖母一个眼刀直直的劈过来:“混账!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你都忘了?现在为了这么一点蝇头小利而窝里反,你这个样子真让我失望。”
我不傻,结合一下祖母今天宣布……哦不,是昭告我的消息,我就知道,什么公平竞争,不过是她设的一个幌子,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不管那场竞争过程如何激烈,结局一定都是荣耀赢。因为他需要一个正当理由进入公司,我隐约觉得这事情背后不简单。祖母何必处心积虑的把一个外人弄进公司里来?
我看向荣耀,他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在处理公司事务上我希望你们绝对独立,不要依靠任何一方。”
我倔强的说:“我不同意。”
祖母目光如炬:“你不同意什么?”
“奶奶,既然我是你千挑万选的继承人,那么我就有一定的话语权。我想说,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一个外人进入公司,尤其是这个人将要与我共事。”
“住嘴!”砚台撞击在实木书桌上发出的声响虽不是很大,但也威力十足。上等红木书桌上一条细细的裂纹绽开。
“你还没掌权呢,就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我现在还没有正式从公司退休,公司还是归我管,我说了,让你带着荣耀,他只是学习又不会过分的……况且就只是利用你们暑假这两个月,你这又是何必呢?”
“之前公平竞争您也这么说的,可是连您自己都包庇他,他究竟是谁?有什么通天本事让您如此偏袒?”
一言既出,四下里连空气都静止了。祖母看着我的眼神微微异样,荣耀一把拉着我的手将我一把摔在地上:“谭锦葵,还不快跟你奶奶道歉。”
我吸吸鼻子,抬起头直视他,眼里都是讥讽:“你是想说,让我给你道歉吧?”
这时候。门被人大力撞开,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人闯了进来——小姑姑。
祖母勃然大怒:“谁让你进来的。”这话是冲小姑姑。
“妈,我有话想跟您说。”她说完,看了我一眼,我发现祖母的目光竟也闪闪烁烁,然后朝我们挥了挥手:“你俩出去吧。”
我如获大赦,不带犹豫立马就走,荣耀动作极快,一把拉着我闪进了二楼尽头的小房间。
他力气很大,一把将我甩在门板上,撞的背生疼。
我气急,抱着他的胳膊就上嘴狠狠的咬了一口,他没说话,任由我撒气。
暮秋时节,夜里格外的凉,但荣耀并没有穿的很厚,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不知道咬了多久,我嘴角发麻,眼泪却不争气的往下掉,微微一松口,荣耀却一把将我的头压在他颈窝。
几乎是耳鬓厮磨的,他一口一句的对不起,就像掉落在心间的羽毛,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心头刮着。
我推开他,有那么一点点别扭,毕竟……毕竟我还在生他的气。
他解开袖扣,将西服衣袖撸上去,清晰的一个透着血迹的牙印赫然印入眼帘。荣耀坏笑着舔了舔嘴唇,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递到我手里。
我最爱收集娃娃,不管是毛绒的还是陶瓷的,而这个手工陶瓷,是一个女孩子蹲着的模样,暗室里看的不太清,但却一眼就得了我的眼缘,可是,这并不足以泄我的心头之愤。
作势就要去摔那娃娃,手刚刚挥到半空却叫人止住,荣耀咬牙切齿的说:“我都说了这件事情我不是故意的!谭锦葵你到底还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要的是公平,公平你知道吗?”
他低着头,叫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声音淡淡的:“公平啊,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我气的再一次狠狠的踹了他两脚,然后直接推开他转身出门,将那门板摔得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