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翡走到会客室中央，手指在龙栖村的地图上一戳。“村长被凶手运到了这里。”
众人先是纷纷凑上前来围观，随即又面面相觑，因为艾翡指的正是位于水库中央的升龙柱。
“怎么可能会是这里啊？”
“凶手就是在这里杀害老头子的？”
“不可能哇！升龙柱这么高又陡峭，平时都很难爬上去了，何况台风天哇！”
众人犹如炸开锅一般议论纷纷，刘川光不得不介入制止。
“停停停！请大家先回座位就坐，我再详细说明。阿飞，你这种没头没尾的讲法，其它人听不明白的啦！”
艾翡只是耸了耸肩。刘川光只好暂且自己代为解说。
“各位别忘了，那天由于台风大雨，导致水库水位急涨，晚上就已经达到175米，到了凌晨更逼近警戒水位180米，而升龙柱的高度大约是190米，乘船靠近之后实际要攀爬的垂直高度不过十米而已。即便登山石阶年久失修，杂草丛生，只要事先准备好攀登工具，凶手要把村长带上升龙柱的山顶并非不可能。”
“这也是凶手为什么挑在这一天行凶的原因之一。一年一度必定准时降临的龙神之雨会令水库水位大涨，凶手才能更容易登上升龙柱，同时大风大雨的天气也能掩护凶手的行动，不易让其它人察觉。”
“我听说升龙柱顶上还遗留着以前举行登龙祭的神龛和祭坛等建筑，我猜想凶手应该就是把村长捆绑在那里，让他动弹不得。然后……”
刘川光说到这里忽然迟缓下来，犹豫片刻之后才继续说：“……然后，凶手事先应该准备好了五根铁链，其中一端分别固定在村长的手腕、脚腕和脖子上，而另一端……另一端……”
艾翡见刘川光迟疑不说，便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笔，在地图上画了四个圈，然后画了四条线将圆圈与升龙柱相连。“这里。”
众人再度将信将疑地上前围观，却露出了比刚才更加不可置信的神情，因为艾翡圈中的正是水库中分别用于监测水位水质的那四个浮标。
“怎么可能会是这里啊？”
“挂在浮标上边有啥用哇？”
“不对，这个形状是……你意思是那个……五……五……”
“五马分尸。简单说就是这样。”艾翡的语气不紧不慢，平淡得好像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却令众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艾翡见不再有人大呼小叫，低着头指着地图继续说：“铁链绑在浮标底座下方，尽量拉紧减少形变，很重要。水位下降，铁链被浮标带动向下，拉扯位于中心四肢。四肢断裂后铁链下沉水底，残肢有的松脱被打捞出来有的跟铁链沉入水底没有被发现。简单说就是这样。”
“你在开玩笑吧？区区一个浮标，怎么可能拉断四肢，又不是木头玩偶。”
艾翡连头也懒得抬，也不管提问的人是谁，即刻反问道：“一个浮标多重？”
“多重……这……能浮在水上的一个小东西能有多重？了不得不就几公斤呗，我单手都能拎起来。”
艾翡无声冷笑了一下。“根据浮标制造厂商官方网站数据，这个型号主体直径0.9米，净重0.3吨，排水量1.5吨，简单说就是，主体加监测仪器设备最大质量可达1.5吨以上。你拎给我看？”
“这……这么重怎么可能浮得起来？”
“万吨巨轮怎么浮起来？自己复习初中物理阿基米得定律。”
艾翡懒得再费口舌解释，拿起笔直接在地图边缘的空白处画起了示意图。
“缺乏实测数据，只能用中学物理简化模型和粗估数据计算。浮标受到自身重力、水浮力、铁链拉力和标杆支持力四力平衡，水平方向上铁链拉力水平分力和支持力相抵消，只需考虑垂直方向上重力、水浮力和铁链拉力垂直分力。”
“浮标随水位降低过程中，假如铁链对浮标作用力足够大至抵消浮力，即可支撑浮标悬浮在水面上。所以浮标对铁链作用力最大值时浮力为零，即为最简模型。”
“浮标实际质量未测，假设无荷载，取最低值300千克。升龙柱高约190米；最高水位为警戒水位约180米，最低水位为安全水位约160米。根据地图比例尺测量，四个浮标与升龙柱的距离从40米到60米不等，取平均值50米。”
艾翡口中不停进行解说，手也没闲着同时飞快地画着计算草图。除了刘川光和欧扬，围观的其它人都已跟不上他的讲解速度，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边说边算。艾翡亦丝毫不在乎别人是否听得懂，只是单纯一味沉浸在独自一人的脑力游戏之中。
“物理原理和数学过程中略，反正你们不懂。计算结果如下：浮标对铁链拉力随水位下降而减少，每条铁链拉力产生相当于1529.7至583.1千克重量的拉力，以及7.3米位移。这个数值不准确只是示意性质。只要铁链形变小于7.3米，这个拉力就可以如实传递到另一端，并将断裂的肢体拉入水中，所以铁链绷紧很重要。”
“结论，理论上四条铁链合共在四肢上最多可施加高达6吨重量的力，据说撕裂人体平均只需要相当于320千克重量的力量。这次情况下，人类脆弱肉体理应如火柴棍一般轻易断裂，不，应该早在达到上限值前就已经断裂了。”
“呜～”敖有男捂着嘴巴，飞快地冲出了会客室，朝厕所直奔而去。其它人虽然不像敖有男那样反胃呕吐，但亦是脸色铁青。
就连谢长江和蔡珏两位见多识广的警察也紧皱眉头，大概不曾想到居然还有如此异想天开却又惨无人道的杀人手法。唯独敖游坐在沙发上，虽然脸上表情依然哀伤，紧捏的拳头青筋爆出，难掩心中极致的愤怒。
艾翡却对众人的反应视若无睹，依然用波澜不惊的语调继续说下去：“刚才说的是四肢，头部大同小异。凶手事先准备一个非固定式的小浮标，用铁链连接脖子和浮标，再将浮标放置在大坝泄洪道出水口附近，开闸泄洪时强大水流带动浮标冲下泄洪道。没有数据无法测算，但泄洪产生水流冲力肯定比浮标重量更大。”
“乐观的结论，人类一瞬间就被勒死，然后脖子被扯断，随水冲到下游，后来才轮到四肢，所以死前没有什么痛苦。”
“这不能叫乐观，充其量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吧！”刘川光头上满是冷汗，却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吐槽，因为他十分明白，艾翡愿意向一般人耐心解说，更史无前例地说了这么多话，已经非常难得了，实在无法对他要求更多。
“解说完毕。结论，实施杀人的，是‘台风龙神’。”
艾翡抬头看了看刘川光，见他神色没有异常，认为自己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便把笔插回口袋，优哉游哉地回自己座位坐下。估计是说太多话嘴巴都说干了，咕噜咕噜便把面前一杯水仰头喝干，然后便如事不关己一般低头看起了手机。
刘川光接过话茬，继续说道：“补充一点，关于脖子部位的那个浮标从何而来。我听说上个月发生过一起不大不小的事故，大坝旁边的仓库上月因为大雨而塌陷，损失了不少抗洪抢险的器材设备，其中就有一个备用浮标。”
“我怀疑那个备用浮标正是凶手用于这次杀人计划而事先偷走的，甚至仓库坍塌这起事故说不定都是凶手为了掩盖浮标失窃而故意制造成意外的假象。浮标虽然重，但主体是球形，可以在地面滚动。只要有适当工具辅助，一个人也能盗走并移动。”
刘川光环顾一周，停顿片刻再说：“刚才艾翡的解说比较快，可能大家一时未必能完全接受，如果有疑问现在可以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