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黑白格调的房间内,梁佑深左肩上缠裹着纱布,他的眼前放着一台笔记本,此时正在翻阅其中的文档。从他回美国那天开始记录,到他的人被策反那天记录消失,图文形式改为文字记录,赛车,坠崖,住院,昏迷,失忆。
他看得认真,最后在坠崖和失忆两处记录久久停留。幽深的瞳孔黑沉,看不出情绪。
他又想起江慕桑浑身是血躺在浴缸中的样子了,她求他放过她。他松口了,她却去坠崖了,那天的她,究竟是怀抱着什么心情冲入崖底?
梁佑深不信她是失误,即使失去了左手,江慕桑也有办法通过那弯道,除非她自己本身不想活了。
是,她不想活了。他差点忘记她求他让她去死的样子,绝望又哀伤。
梁佑深忽然觉得心脏有些疼,大概是手术后遗症,或许他该提醒夏若年再去进修提升下医术。
他拿起手机打开加密相册,第一张,S大校庆晚会,她一袭红色开衩旗袍,手持扇子站在舞台上,扇子半遮脸,红唇烈焰,上挑的狐狸眼又冷又艳。第二张,她拍摄学校杂志封面,红色棉质裙,乌黑长发编成一条辫子斜斜披在肩前,手里拿着一朵娇艳玫瑰花,额头微仰,细碎阳光从树冠下洒下来,文艺又忧伤。第三张,她穿着休闲的家居服赖在他怀里,趁他睡觉偷偷拍,眉眼跳跃着快乐泡泡。
一张又一张,诱人的,清纯的,高冷的,骄傲的,狠戾的,脆弱的,懵懂的。
在这样的深夜,每一个都好像在眼前栩栩如生。
“女孩子抽烟不好。”
“不好看?”
“不是。你挺好看。”
“我一直很好看,梁先生要不要看仔细点?”
“梁先生,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到请求给她喜欢,
“梁佑深,求你放过我吧。”
再到一心想要逃离,
“梁佑深,我不等你了。”
最后是彻底剥除他的存在。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梁佑深忍不住想江慕桑是得偿所愿了吧?在他决定废除婚约和她在一起之后,她
成功地将他忘记,从记忆里抹除。
捏着屏幕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指关节都泛白。
怎么能容许?!
梁佑深黑眸幽深,既然忘记,那就当作从头来过。
再来一遍,她还是只能喜欢他。
退出相册进入联系人板块,梁佑深开始着手宋城诀离开的工作安排,不过就是一个贺连城,还真以为能阻挡得了他,还以为他是初入S市一无所有的梁佑深麽?现今的S市,谁才是真的地头蛇还说不定。
——
夜晚,同一座城市,未眠的不止梁佑深一个。
贺连城往M国拨通了国际电话,许久,那端才接通。
“什么事?”不复往日温润,电话里的嗓音清冷得仿佛冬日之雪,没有温度。
贺连城嘴角挂着笑,“许久未联络,特地关心下大哥的身体情况,不知恢复得如何?”
“不劳挂心。”言简意赅,颇有种再讲废话就挂断的不耐烦。如今的他,还真是心如落暮。
“我当然得挂心一下,毕竟大哥身体里还有我未婚妻的骨髓……”
话音未落,那端似乎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碎裂的声响,平淡冷漠的声音有了起伏,“贺连城,未婚妻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大哥不会去M国治了会病,连中文水平都下降了吧?”
“你把她怎么了?!”电话那端语气饱含怒火,“你敢动她试试看?”
“大哥,别激动,我可不是来气你的,而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她失忆了,现在准备和我结婚。”
那端突然失了声。
良久,窗外的月亮似乎升的更高了。贺连城条条有理地叙述完毕,耐心地等他答案。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我知道了。我后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