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慎因为今天起的有些晚,所以到的时候,许多双眼睛齐齐盯在淑慎的脸上,倒让淑慎有些难堪。她的眼睛已经不红肿了,气色也还好,穿的衣服也是中规中矩的飞红轻纱裙,发上并无出挑的头饰,就是晚了一些,加之大多都知道昨晚风祁川宿在了她这里,难免有些不甘和生气。
行礼坐下后,沈珍珠接着也来了。
她怀孕的消息在一日内传遍了整个后宫。
她行了个礼,姚太后道:“算了,珠美人你有孕在身,以后还是免了这些虚礼吧。陛下多年无子,好不容易你怀上了,安心养胎才是。”
沈珍珠神色疏离,淡淡的应了,接着坐在淑慎和苏兰琢的身边。
一位良人阴阳怪气的道:“珠美人有孕在身所以难免小心,来向太后请安才会迟到,不知淑美人是什么缘故?难不成承了圣恩变得骄矜了不成?”
淑慎定睛一看,这位正是在景善夫人面前颇为嘚瑟的沈良人。
淑慎笑了笑,接着回道:“近些时日得了陛下的宠幸,是本宫的福气,本宫只会因此而开心,而不会拿来当矜傲的资本。”
她当然不会回答为何迟到,只能拿了沈良人最后一句质问来反驳。她这一反驳,沈良人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众人皆知,陛下一年还来不了她那宫里一次。
景善夫人哼道:“淑美人倒是牙尖嘴利。”
淑慎微微收起笑意:“臣妾不敢。”
景善夫人今日穿了一身洒金玫瑰薄纱曳地长裙,整个人的面色却未因为这件鲜艳的衣服而变得焕发。
这也是自然。淑慎进宫之后,风祁川去了珍仪宫数次,去了仪兰宫数次,间或着也去了清毓宫和章蘅宫,就是没有去钟景宫,宫里皆沸沸扬扬私语道景善夫人独宠后宫多年这次要失宠了。
后宫中景善夫人混的不自在,前朝中姚家混的更不自在。
自从苏府梅园刺杀一事发生之后,各家略有些牵扯的官员纷纷和姚家划清了界限。那日来苏府赴宴的,可都是京中高官家里出色的嫡系子弟,且颇受风祁川的器重,在官场上混的也是如鱼得水,要是稍微受些伤,失去了些什么机会,可是不得了的损失。
想想这些,淑慎的心里也略微有些沉重,上亭候所作所为,都是缓解了风祁川眼下的矛盾,诸多官员与姚家背离,正好利于风祁川打压姚家。但眼下上亭候也不知在哪里得罪了风祁川,居然会寻求楚王的帮助。
前些日子苏符传话过来,说是事情办妥了大半,上亭候应该也会在今年的九月进京朝贡述职。
之后一些在景善夫人面前颇为讨好的良人和充依纷纷说些风凉话来挤兑淑慎,淑慎一一回了过去。
笑话,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捏?
这些女人一个个不敢挑衅苏兰琢,也怕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些什么来让沈珍珠动了胎气,还惧于毓心夫人的地位,就觉得她刚刚进宫不久好欺负。
最后,那几位被淑慎挤兑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良人和充依等都闭上了嘴,淑慎一下子可满意了,轻轻啜了一口茶,嘴角刚要上扬,却在无意间瞥见了沈珍珠那尚还平坦的小腹。
这里面,可是有着风祁川的孩子。
但却不是自己和他的孩子。
淑慎的心里莫名的酸楚了起来,一收眼,淑慎恰好又对上了苏兰琢的目光。
苏兰琢眼里含着莫名的笑意,像是星子在闪烁一般,看的淑慎心里恼火万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爱笑。
那天淑慎和苏兰琢睡在一起,次日醒来时,苏兰琢便是这样看着淑慎笑,让淑慎心里有些发寒,生怕她笑着笑着给自己一刀子。
出来后,淑慎正准备上辇,忽的听见了沈珍珠那略带着些疏离冷淡的嗓音:“淑美人。”
淑慎回头便是一笑:“珠美人有什么事么?”
沈珍珠眼睛里似是含了些冰碴一般的冷,七月里,让淑慎有同置身于冰窖中。
她盯了淑慎好一会儿,接着语调里仍旧带着疏离之意:“本宫宫里那株石榴树开了花,火一样的红,甚是好看,淑美人不如去珍仪宫看看?”
一时之间,淑慎的头皮发麻。
石榴花?她宫里什么花没有偏偏要去珍仪宫看花?这个沈珍珠,到底是起了什么念头?难不成等淑慎过去了之后假意摔倒然后说是淑慎推的?给她一个罪名?
淑慎这样不相信她理由多的去了。一来沈珍珠在她还不知情的时候整过她一次,将她整出了宫,二来淑慎每次牵扯到明池这个人,总是不会有什么好事。
细细想了之后,淑慎略微笑了笑:“这个么?本宫尚有一些事要处理,就不去了,来日等本宫有空了,定要去珍仪宫造访一番。”
沈珍珠清冷的站在那里,一身素白的衣服像是雪一般。
淑慎也搞不懂,这样一位飘飘穿了白衣的女子邀她去看什么红红火火的石榴花,想想那情景就觉得有些不搭。
沈珍珠蓦然一笑道:“淑美人无需多想,本宫要是想害你,这四周也无别人,很轻易的便害了你。”
她这一笑,宛若春雪将融,无比的好看。
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但却是歪道理,虽然四周的人已经少了,但暗中监视的不知有多少,沈珍珠想在姚太后宫门口诬陷人倒有些难度。一旦去了珍仪宫,那才叫没有别人呢。
淑慎笑道:“本宫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真的有事。”
沈珍珠神情又恢复成了原先的疏离之态,接着道:“那好,本宫也不勉强淑美人了。只是,淑美人要站好队,站错人,上了贼船可就下不来了。”
上了贼船?
说的是苏兰琢吗?
这些日子淑慎表面上和苏兰琢关系极好,但其实,她并不敢相信苏兰琢,与苏兰琢之间,也只是单纯的利益罢了。沈珍珠一向和苏兰琢不和这个已经不是秘密了,但如此明目张胆的暗示,一下子让淑慎也闹不懂。
按理说,沈珍珠不是这样直白的人。
淑慎微微一笑:“本宫自有考虑,劳烦珠美人费心了。”
沈珍珠那双挟着冷意并且没有多少生机与活力的眼睛缓缓扫过淑慎的脸,最终转了身去。
淑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回了章蘅宫之后,淑慎继续吃吃玩玩睡睡,但不到傍晚,淑慎就听到了沁羽搜集来的消息。据说沈珍珠一回珍仪宫便身体不适,召了太医说是动了气,恰好风祁川和苏兰琢也在,沈珍珠身边的宫女说是淑慎对她说了几句重话。她一时心中郁郁,这才生了事端。
淑慎心里觉得可笑,接着对沁羽道:“这女人真是虚伪,她今天和本宫的对话你可听见了?百灵,你也听见了,本宫哪里有对她一句重话!就这般胡扯吧,可惜了一副冰清玉洁的好模样!”
但之后淑慎就笑不出来了。
姚太后身边的一位太监过来传了口谕说罚淑慎禁足半个月,扣一个月的俸禄。
那太监走后,淑慎气的都笑了:“罚我禁足?幸亏没有去她那珍仪宫,不然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这样也好,百灵,以后咱们关起门来打牌。”
晚膳后,淑慎泡了泡温泉,接着便爬上了床。之后听得一阵跪地行礼的声音,淑慎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好看见了一脸阴沉的风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