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袭紫色衣袍,容貌秀美,眉目间带着郁郁之气,正是南宫翊。
南宫翊在这满座士子中一眼便看到了淑慎,微微愣了一下,接着眼里流露出更深重的哀意来。
淑慎看着他独自一人信步走来,心情也低落了下来。
慕容敬站起,笑意浅淡:“易公子。”
南宫翊入座不久,慕容敞进来便邀请诸位去慕容府上的花园中,说是宴席已开。一路上,几人都来和淑慎搭话,淑慎随意以言语挡了过去,接着快步走到南宫翊面前,轻声道:“易公子。”
南宫翊微微勾起一抹笑来,但这笑也是苦涩的:“许久未见了。”
宴席中,淑慎左侧坐着慕容敬,右侧坐着花安歌,和南宫翊隔着多人。
慕容府上的花园极大,奇花异树颇多,六月蚊虫多,园内不知熏了些什么香,一个虫子也没见。因为天气炎热,桌下也放了一桶桶的冰来降温。无数灯烛都蒙了彩色的纱纸装点在了低矮的花树上,高大的树上多挂着精致的琉璃灯盏,将这花园照的朦胧如彩色烟雾笼罩一般。
淑慎不敢喝酒,花安歌和慕容敬也是替她挡了别人敬她的酒。时间一长,淑慎既担心在宫里的风承,又想着安慰南宫翊几句。虽然淑慎知道风承由寂月姑姑和百灵照管不会出现什么事,但几个时辰不看见他,淑慎还是很想念。如此一来,淑慎走了下神,连慕容敞和她说话她也没有听见。
直到花安歌推了她一把,淑慎才反应过来。
淑慎微微笑着看了看慕容敞道:“二公子,有什么事么?”
慕容敞悄声道:“前些日子别人送了我一只猎隼,我觉得好玩,昭仪要不要来看一看?”
淑慎来了兴趣,当下站起道:“好啊。”
淑慎和慕容敞并列而行,踏雪跟在淑慎的身后,一路上,淑慎笑道:“前些时日二公子送本宫的佛像极好,本宫很是喜欢。”
淑慎这段时间和慕容家来往颇密,虽然之前未见过慕容敬和慕容敞,但互相通过几次信,慕容家也常常借着邓美人之手送给淑慎一些稀奇的小物件。淑慎的宫里从不缺希珍异宝,但拒绝了反而会让慕容家不好看,她便收下了。
慕容敞道:“昭仪还有什么喜欢的?只要臣能寻到,一定给昭仪送去。”
淑慎微微笑了笑,接着道:“还是不麻烦二公子了。”
穿过几个回廊,淑慎看到灯火变亮,接着,一位侍从掀开一块黑布,一只一人半高的大铁笼子显了出来。一声沙哑凄厉的叫声,淑慎偏头一看,耀眼的灯火光下,笼里一只颈背偏白的浅褐色大鸟长着翅膀立于笼子中。
淑慎走近了两步,掌不住笑了:“好凶的一只大鸟,是雌隼吧?身形这样大。拿些东西来,本宫想喂喂它。”
慕容敞笑道:“是只雌隼。前几日下面的人猎到送来的,性情有些凶猛,需要好好训练一下,今日让昭仪看看,是看个新鲜。不过这畜生凶猛,昭仪小心点,别离它太近被它吓到。”
淑慎道:“的确够新鲜的,也难为你能想到本宫。”说着,淑慎套上仆人送来的手套,抓了一块肉,走近了笼子一些,往笼里抛去。
笼内的猎隼沙哑的叫了叫,并不吃淑慎抛去的肉。
淑慎问道:“吃饱了?”
慕容敞道:“不是,一连几日这畜生都未吃东西,性子倒是烈得很。”
淑慎准备摘下手套,便随口道:“饿狠了自然会吃的,实在不行了,就让人把它给放了,笼子太小,困不住猛禽。”
她还未摘下手套,便看到笼中的猎隼叫了一声,啄了一下肉块,直接吞了下去。
慕容敞目露诧色,接着道:“这畜生倒是吃昭仪扔的东西,好畜生,还会看人。”
淑慎笑笑道:“是它饿的太狠了。”说着,淑慎又往笼里扔了几块肉。
“二哥。”
听见这声音,慕容敞和淑慎都回了头。
慕容敛走来,看到了淑慎正拿着一块肉扔给猎隼,一时不解:“二哥你怎么让昭仪……”
“阿敛,怎么不在宴上?”慕容敞打断了慕容敛的话。
慕容敛支吾道:“我出来走走,就走到了这里。”他一边说,一边眼神闪烁的看了看淑慎。
淑慎心里颇为可笑的想着她以前还把慕容敛称为淫贼,如今也和他们慕容家站在了一条船上。
慕容敞知道慕容敛喜好美色且性情鲁莽,赶紧将慕容敛往旁边拦了一下,道:“阿敛,你先回去帮着大哥。”
慕容敛顶嘴道:“为什么我去?我陪着昭仪你去帮大哥不行么?”
慕容敞面色一沉,本就高傲的面容生生带了几分戾气:“慕容敛!不可胡闹!”
慕容敛梗着脖子不往后退。
淑慎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人就要在她面前起了冲突,心下觉得不好,呵呵笑了一声,接着道:“小公子年少意气,二公子也不要生气。若小公子实在是疲乏了,想在这里逗猎隼玩,也随他吧。”
说着,淑慎摘下手套,从一旁捧着金盘的侍女的盘里拿了一块香帕擦了擦手,道:“本宫并不避讳些什么,况且本宫知晓,慕容家的公子都是极为知礼的。”
待慕容敞走后,慕容敛苦笑一声,接着道:“我现在不知是称呼你齐小姐还是花昭仪了。”
淑慎道:“你随意。”
慕容敛低声道:“自从那日遇见了小姐,我的眼里便看不上其他的人了。小姐消失在京城后,我日日打听,派了人去各地打听小姐的家世,却一无所获。”
淑慎:你不是淫贼吗?怎么一下子变得深情起来了?
慕容敛又道:“我竟不知,宫中风头正盛的花昭仪便是你。”
不知为何,淑慎心里居然生出了几分愧疚来。
慕容敛见她不言不语,接着又道:“去年我和兄长见了上亭候,知道上亭候便是齐南,还知道你不是上亭候的妹妹,我问了你许多,都未问出你到底是谁,上亭候说你已然出嫁,我不信。上个月易公子来了府上,我又殷切的问你的情况,他说你已然嫁人,我还不相信,非要问出个究竟来,可我不知,是没有究竟的。”
淑慎动了动唇,说道:“事已至此,慕容公子还是放下心中所念吧。再说,也没了可能。”
慕容敛低笑一声,接着道:“以往我只当美貌的女子都是好的,可见了你之后才知,只有你是好的。”
就因为这一张脸,连句话也没有多说几句,就觉得她是好的?淑慎不知是该说慕容敛傻,还是该说他痴。
淑慎勉强道:“不必多想,只是一张脸罢了。”
慕容敛道:“可是只有你有这张脸。”
淑慎笑了笑,再次重申道:“忘了吧,还会有更好的。”
慕容敛垂目,道:“今日我第一眼看到你时还不敢相信,以为你是上亭候,之后便是惊喜,但当兄长说你是花昭仪时,就好像一桶冰水泼在了我身上,把我浇了个透。正如上亭候和易公子所说,你的确是嫁了人,我之前不相信是因为我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
淑慎心中发涩,勉强笑了笑:“天色也晚了,本宫还要回宫,现下本宫去和大公子还有兄长告个别。”
两人走了两步,淑慎一抬头,看见一株花树下的紫衣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