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齐陵笑道：“这个请容臣拒绝，王爷想也是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齐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还未尝，怎知不甜？”
那日齐王走后，霍齐陵坐在园中，看着花瓣纷飞，看着夕阳西下，看着云聚云散，终于看到了宜文的身影。
正是春日，暗暗地香气浮动，弦月已上柳梢。
他看着宜文的眼睛，两年不见，宜文的眼睛依旧那样幽深，和风祁川是同样的眼睛，只不过她的，少了冷厉，多了平和。
他本想装出一副恭敬冷淡的模样来，奈何他天性放荡，言语间也改不了素往的随意来。
三言两语中，宜文突然拉了他的手，语气那样决绝：“霍齐陵，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其他的女人，你如果喜欢上了其他的女人，那我就放手。”
喜欢上其他的女人？
一刹那，霍齐陵以为宜文是疯了，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就在他面前，姿容无双，高贵无比，他怎么会喜欢其他的女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
宜文的手很软，此时却稳稳地握住他的手，让他的心里，生出了些无措来。
他实在不愿意她放手，但又不得不让她放手。
霍齐陵低头看她，她的眼里似要滴出泪来，唇色是浅淡的红。
天还未完全黑下去，那弯弦月就在半透明的空中，一瞬间，霍齐陵的脑子像点了把火一般，烧的那样烈，最终，他略微低了低头，脸凑得离她近些，就要吻上宜文的唇。
“表姐！”
他最终从宜文那软软的小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明池立在不远处，神色似有些茫然，他又叫了句：“表姐！”
宜文站了起来，拂了拂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色变得平静起来，那是他之后每次都会看到的平静，也是每个人都会从宜文脸上看出的平静，也是他以往从未见过的平静。她姿态优雅的走了两步，之后回头，笑道：“是本宫打扰了侯爷，本宫不会再来了。”
她款款走向明池，笑意收起：“衣服怎么弄脏了？你的笛子呢？”
霍齐陵努力让自己不去回头看宜文和明池，但终是没有忍住，看向了他们。
宜文先是拿了方洁白的帕子擦了擦明池面上的汗水，接着弯下腰来细细的拍去明池衣袍上的灰尘。
那时的宜文和明池都还稚嫩得很，都是一袭白衣，清冷出尘，看起来般配至极。只有他，穿了身红衣，想被人泼了满身的血污般，坐在这花开芬芳的小园中。
他感到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几月后，风祁川登基，齐王起反。
上亭也出了兵。几个月的征战中，霍齐陵想着就此死去。
驻扎玢城时，宜文悄悄地来了，她是偷溜过来的，风祁川不知道。
霍齐陵发了火，他知道宜文从落水事件后和他学了点武，凭借宜文的身手，一般人也伤不了她，但他就是害怕宜文会出个好歹。
宜文穿了男装，眉目清浅的像一汪碧水，她没有笑，只是淡淡的道：“我怕你死了。”
霍齐陵气的脸色发青：“阿思，你怎么能如此任性！”
他脱口而出，唤出了她“阿思”来。
宜文坐在他的位置上：“我就是这样任性。”
这一战，他手里只有八千人，对方却有十万。霍齐陵也拿不准胜负，但他知道，若他输了，宜文的下场一定比他更惨。
那夜他派去的探子在城内呼应着，打开了玢城的城门，临出发时，宜文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他没有去吵醒她，只是为她披了件外衣，此时也是深秋了，天气有些凉。
这一战死了万人，最终齐王被俘。
凌晨时，宜文踏着鲜血进了城，她镇静的看着齐王，微微一笑：“六哥，许久不见。”
齐王此刻溅了满脸的血，森然一笑，并没有理她。宜文此时也不恼，将齐王身边亲近的人清点了一下，一个一个的叫了名字，最后对着齐王笑道：“宜文向来仰慕六哥风雅，不过六哥素来气傲，不肯理会宜文。”
齐王斜着眼睛，看了宜文一眼。
宜文笑着说道：“这位怕就是六哥最宠爱的侍妾吧？”
地上跪着的女人中，宜文单单站在一位穿了绿衣的女子面前，霍齐陵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瑟瑟发抖的绿衣女子正是那日齐王见他时抱着的佳人，因她的容貌姝丽，体态轻盈，并不是寻常的美人模样。
齐王脸色一变，说道：“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风祁川呢？你来了，风祁川能不在这里？”
宜文拿出匕首，挑起那女子的下巴：“皇兄怎会见你，六哥，你看你做的好事，现在皇兄日夜忙碌，都在忙着你和二哥做的好事呐。”
霍齐陵知道宜文虽然看上去柔弱清冷，似是什么都不在意，但做起事说起话来，也是极其利落的，可此刻看着她的模样，倒是要将齐王给折磨一番。
齐王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道：“你放开她，有什么事，冲着本王来。”
宜文轻笑一声，说道：“六哥，你倒也是痴心。往日宜文听人说，你这出身歌坊的爱妾心比天高，一心想着攀附上你之后去做皇后，你也因这女子不择手段的往上走，到如今酿成了大错，依宜文看，这女子倒是个祸害，害的六哥如今走投无路，不如，宜文当着六哥的面，杀了害六哥沦落到如此境地的祸害。”
她的手一松，撤回了匕首，笑着看向齐王，那女子战战栗栗的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齐王终于大骂道：“宜文，本王竟不知你是如此心狠的女人，小小年纪便如此狠辣，长大后不颠覆了这个国家！”
宜文眉一凝，说道：“六哥，祸从口出！”
齐王看着地上的绿衣女子，眼神复杂，最终声音也低了下来：“你若是不放过，想怎样处置本王都可以，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只要给她一个痛快便可。”
宜文笑出了泪：“怎样都可以？宜文恨不得将你给千刀万剐啊六哥，你让皇兄这些年来如此辛苦，不仅要忙于政事，更要躲避你的暗杀。手足之情？手足之情算得了什么？若跪在这里的是我，你怕是会拿了刀子来一片片的割下我的肉。”
齐王看向宜文的目光更加厌恶，又听得宜文说道：“邓夫人已经入了土，宜文和皇兄也不好那她怎么样，毕竟死者为大。但宜文和皇兄日日夜夜，都记得，母后季夫人是如何去世的。”
齐王冷笑：“姚氏做的事不要安在本王母后的身上。”
宜文看了眼四周，笑道：“六哥还把宜文当做小孩子呢，两个人做的事，怎么只推到一个人的身上？不过，这手段做得多了，也露了馅，邓夫人也是不长心，对先太子用过的手段竟然又用到了我母后的身上，难怪姚皇后起疑。现在好了，邓夫人做过的孽你来还，可是宜文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不想让你来还，就让你的爱妾替你来还，怎样？”
齐王的脸色此时都已经发灰了，一旁的霍齐陵看着也是有些不忍。
宜文公主刚刚低下头来，手里的匕首又挑起了那女子的下巴，突然听得齐王冷笑：“霍齐陵，你现在可看清了？宜文是这样的女人。”
宜文的心一颤，手也抖了抖，看向霍齐陵。
此时，一直低眉顺眼的绿衣女子突然抢走了宜文手中的匕首，还未等人反应，她手里的匕首便已经捅向了齐王的心口，接着翻转匕首，划破了自己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