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此刻的心境
空里流光2018-01-22 08:003,380

  在高领和言瑜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完颜明在牢里见到了前来探望自己人,他的亲舅舅檀通。

  檀通是渤海人,渤海人善经商。檀通小时候家里很穷,所以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学做生意,不到二十岁,他已经成为他们当地小有名气的有钱人。渤海人四处做生意,在金国伐辽期间,檀通凭借自己敏锐的商人嗅觉为崛起的女真部落提供了急需的铁器,这些铁器最终成为了一件件兵器,直接摧枯拉朽似的击垮了辽国。

  除了铁器,檀通还贩运茶和糖等,以至于蒙古、契丹和女真都十分欢迎他的每次到来,人们亲切地称呼他为“按答海”(朋友)。

  但是,檀通将近半生的买卖生涯中,“贩运”过最甜蜜的商品莫过于他的妹妹,一个聪明美丽的渤海少女,后来成为了完颜宗弼的爱妾,完颜明的母亲。依赖于这种关系和精通三国语言的优势,檀通被任命为“乙室”,是深受完颜宗弼信任的外交官。

  之前完颜明潜入大宋境内,化名为檀明,对外宣称是檀通的儿子。

  只是完颜明知道檀通之前一直在他国做生意,最近也并没有听到他要回来的消息,没想到自己刚被关押起来,檀通就来看他了。

  檀通现在也是个老练的外交家,脸上总是带着最符合时宜的表情。当他出现在完颜明面前的时候,他选择了长辈特有的慈祥的面孔。

  “舅父。”完颜明不喜欢称呼檀通的官职,觉得本来是一家人,见面还称呼官职的话就显得关系很疏远,当然,在父王完颜宗弼面前的时候完颜明还是很守规矩的称呼。

  檀通忙拉过自己这个外甥的手,和颜悦色地说道:“元帅忙于一些要紧的军务,不得抽身,舅父代为探望,可还好啊?”

  “舅父什么时候回来的?”完颜明问道。

  “刚刚。”

  “是我父王召你回来的?”

  “不是,出去良久,也该回来看看你们啊。”檀通说的很轻松的样子。

  事实上他确实是完颜宗弼召回来的,而且还是紧急召回。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见到的是受伤的完颜宗弼,紧接着被告知完颜明被关进了大牢,因为私自放了刺杀完颜宗弼的女刺客。

  檀通在听完完颜宗弼的话后,马上明白自己被召回来是需要做什么的,便得到允准直接来了大牢。

  完颜明踌躇了下,问道:“舅父,你见过我父王了吧,我父王的伤现在如何了?”

  檀通回答:“最近天气溽热,伤口愈合慢些,无甚大碍。”

  完颜明其实担心父亲生气会影响伤口愈合,听到檀通这样说,也算暂时能安下心来。

  檀通继续说道:“当年和尚原一战,元帅曾经身中数箭,而黄天荡大战元帅也曾中箭负伤,吴玠韩世忠岂非悍将,尚不能伤及元帅性命。今日,何况一介女流?只鲁欢与斜也因为护卫元帅而死,折我大金两员将才。对了,出征之前,元帅曾许诺两兄弟归来赏赐耕牛十头,你需得帮你父王记着啊。”

  完颜明不明白檀通为什么突然说起这种事,不解地问道:“耕牛十头?”

  檀通说:“耕牛十头。”

  完颜明突然沉默了,他明白过来檀通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种事了。两个为了护卫父王而死的兄弟,想要的赏赐居然只是耕牛十头,而他,一直以来到现在,又做了什么?

  完颜明沉思后,问道:“我做的这件事,父王对我很失望了吧。”不是询问的语气,完颜明认定了父王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

  檀明说:“若在你之辈,大金子民不再为着一头可耕地的牛马,几亩可耕作的土地拼死沙场,便没让元帅失望。不过舅父还是很好奇,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然让你不惜这样忤逆你父王?你很喜欢那个大宋女子?”

  完颜明沉默了一阵之后才开口,“她和我很像,在她身上有时我会找到自己的影子,我觉的她就是另一个我。我曾经在鬼门关救过她一次,记不得当时的怎样的心境了,但心中有一句话是一样:她不能死。”

  “妇人之仁,这大宋女刺客可是刺杀元帅的人啊,你这样擅自放走她,公然违背你父王,可曾替他想过。”

  完颜明没有接腔,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叹了口气,檀通看着眼前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外甥。完颜宗弼妻妾众多,正室王妃又是出了名的凶悍,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和这个外甥的生活不会太平静,所以每次来都尽可能地在物质上满足母子俩,让母子俩可以在花钱上痛快一些。妹妹疼爱这个儿子,自己不花全部留给了这个儿子,所以,从小完颜明在物质生活上从不比其他世子差,甚至其他世子没有的他也有。且完颜明不吝啬,从来出手阔绰,这也为他赢得了周围大多数人的好感,也算间接为他铺平了周围的道路。

  完颜明突然问向檀通,“舅父,你说大金国人人安居乐业,这一天还有多久?”

  檀通说:“现在元帅做的事,正是为了以后的人人安居乐业。不过眼下有一件更棘手的事。”

  “什么事?”

  “你放走大宋女刺客的事不知道如何被外人知晓了,朝廷中就有人借此事准备向皇上告状,趁机责难元帅与宋有私,扰乱军心,现在元帅正在处理。”

  “没有的事!”完颜明没想到会连累自己的父王被人刁难。

  “现在能帮你父王的也只有你了。”檀通的话似是点到为止,不肯再多说。

  完颜明终于明白过来今天檀通来看望他的目的,他点下头,说:“我明白了,那一箭本该由我来受。”

  说完,完颜明抽出自己贴身携带的匕首,狠狠地在自己的左肩上刺了一刀,瞬间鲜血直流,侵透了他的衣服。

  见状,檀明马上大喊道:“来人!快来人!小王爷身上有伤···”

  而后,大金传出了这样一个版本:完颜明深夜去大牢审问行刺完颜宗弼的大宋女刺客,结果不慎被女刺客所伤。女刺客的同伙混入城中,前来营救,最后女刺客和同伙伤了数人之后趁机逃走。完颜宗弼早有预料会有人来救女刺客,提前在半路上安排了杀手潜伏,但无奈对方太过凶残,派出去的杀手尽数被杀。完颜宗弼得知后勃然大怒,一时牵动了伤口。

  大金的皇帝了解此事原委后,非但没有责备完颜宗弼父子,反而送来了上好的伤药和补药,让完颜宗弼父子好生养伤,养好伤后再狠狠回击大宋刁民。

  而那个诬告完颜宗弼的大臣已被皇帝以诬陷元帅之罪问斩。

  完颜明受伤未说,在牢中被发现受伤后立即就被送出救治。不久,完颜宗弼也来看望受伤的完颜明,看了看他的伤口后,只说让他好好歇息,其他的事由父王去处理。

  完颜明望着父王离去的背影,暗自发誓再不会让父王对自己失望。他从此刻起,脸上的表情变了。

  言瑜离开平洛不足十日,但再次回来时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这里同她离开前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但言瑜却有种说不出的生疏感。可能劫后余生的人都会重新去观察生活吧,言瑜觉得现在的自己像初入军营的时候。

  高领在救言瑜回来后,马上投入到紧张的军务中,每天光接到敌军的行军变化就够高领有的忙的,但是再忙高领也不会再忽视言瑜了。如果处理军务到深夜,高领会去言瑜的房前站一站,言瑜没睡便催促她早些休息,如果言瑜睡了,他会从随身携带的纸条中拿出一个塞进门缝,等明日一早言瑜醒来看到纸条就会知道他来过了。

  现在,言瑜在这里,安然无恙,就是高领最大的定盘星。

  经过盘点,军队还剩两万多人,在一次次的与金作战中,也是折将不少。现在金兵的绝大部分主力正同岳飞的岳家军牵扯着,完颜宗弼在与岳飞作战失利后又调来号称十二万大军。

  岳飞向高领传来书信一封,心中先是对高建功的死大感惋惜,望高领节哀顺变,好好振作起来,率领军队完成高建功未完的功绩,并提出希望高领必要时候前来协战,攻克金国主力。

  言瑜在刺杀完颜宗弼时受了点儿皮外伤,养了几天伤就好的八九分了。刚回来时高领不让言瑜有大动作,以免影响伤口愈合,言瑜便跑去帮忙照料了两天陆玉。

  其实再次回来,最让言瑜感到意外的是周绣。周绣当初受伤严重,经过这段时间调养也只是好了四五分,如果这个时候让她上阵杀敌,实在是有些勉强。

  周绣每天的事就是照看陆玉,一个从未养过小孩的女子,在乳娘的提点下竟然很快照顾得顺手起来,任谁也是想不到的。周绣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性子都是大大咧咧地,做起事来比男人更猛,谁会想到有天周绣经也会轻声耐心地哄睡一个小婴儿呢?连脸上的表情都是温柔的。

  乳娘喂过奶后陆玉仍不肯睡觉,伸着小手哭闹不止。周绣从乳娘那里抱过陆玉,揽在自己怀中,虽说哭闹声小了很多,但陆玉就是不肯睡觉。

  言瑜不明白,轻声问道:“玉儿是怎么了,怎么不肯睡觉?”

  周绣歪头看着怀中的陆玉,说:“今天是姐姐的百日祭,玉儿乖,玉儿是想娘亲了吧。”

  言瑜一算,今日可不正是周棠的百日祭,真快,周棠离去已经足了百日了。再过些时日,就是高将军的百日祭了。

继续阅读:第一百零六章 活着的人,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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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望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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