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有了计划,蔺九和石大力的行程也就明朗了许多――因为此番他们乘坐的这条船并不通向洛城,所以到达下一个城镇江镇之后,蔺九和石大力就下了船,准备换乘另一条货船。
只是到了这江镇之上,他们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听闻那江镇可是附近有名的大镇,因为上一任郡守治理有方,大力发展商业,江镇的百姓很快就富了起来。
按照道理,现在他们走在街上,不说人山人海吧,起码也得有过往的行人啊,可是站在街的一端,向另外一边望去,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风吹过来,只卷起一地的落叶,平白生了几分萧瑟与凄凉。
蔺九和石大力对视一眼,俱是看出了双方眼中的凝重――这江镇,不对劲!
莫怪他们要在江镇下船时,船上之人惊慌的神色、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只是这江镇,到底是怎么了?
两人沿着一条街巷走了过去,好不容易才在街尾发现了一家客栈――这客栈也是破旧不堪,高大的二层建筑看上去好像要随时倒塌一般,原来秀丽辉煌的金色牌匾上也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石大力上前,用力的拍了拍门:“有人吗?我们是来住店的。”
“砰砰砰――!有人吗?”
如此这般反复敲了一阵子,才终于听到了有人走动的声音。
“吱呀――”破旧的木门因为人施加的外力而发出响声,一个瘦弱不堪、形容枯槁的老婆婆从打开的门缝中缓缓伸出头来。
因为瘦弱,显得这老婆婆的眼睛又大又圆,下巴却瘦削得像一柄锋利的锥子。此刻她的面色阴沉,若不是举动表示她还活着,蔺九和石大力差点以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具尸体了。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那老婆婆看过来的时候,蔺九和石大力还是吓了一跳。
“住店?”那老婆婆发出低沉且嘶哑的声音,“一个客房二十两银子。”
什么?!这么破旧的店面,住进去的费用却要这么高?就算两个人不缺钱,可也不能就这么被人当做冤大头吧?
石大力当时就不干了:“我说婆婆,咱们这要价是不是太高了些?你看我们兄妹俩个就想在这里借宿一晚,您能不能通融一下,便宜一点?”
那老婆婆上下看了石大力一眼,目光诡异的在石大力有些发福的肚子上停留了一会儿,石大力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遂轻咳了几声。
“我们这里可是镇上唯一一家开着的客栈。”老婆婆冷漠的说道,但是蔺九和石大力都听清楚了她的潜台词――爱住不住。
就在三人有些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听得一阵虚弱的咳声――“咳咳咳”,那声音表明来人此刻仿佛正经历着多么痛苦的事情,好似要将肺都咳出来一样。
等了一会儿,他们才终于看清楚来人的脸――那是一个同样瘦弱的女子,只是同老婆婆脸上的阴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女子虽病着,人却是乐观且积极的,让人见了不免新生好感。
看到蔺九和石大力,那女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婆婆,你又在这里宰客。”
那老婆婆翻了一个白眼:“怎么说话呢?你看这胖子面色如此红润,一看就是不缺钱的。”
被称为“胖子”的石大力涨红了脸,他不过是这段时间在三木村吃得多了些,怎么就成了胖子?蔺九在一旁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那女子上前,对两人缓缓行了一个礼:“小女子叫凌薇,这是我的阿婆徐奶奶。两位可是要住店?一间客房一两银子。”
石大力将钱交给那女子:“这才是公道价格吗!我叫石大力,这是我的妹妹蔺九。”
那老婆婆一听,便是冷哼一声:“连姓都不一样,还好意思说是兄妹。”
石大力当即炸了毛:“姓不一样又怎么了,你管的着吗?我们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啧啧啧,谁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你爱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
“好的婆婆,不要同这位石小哥争执了,现在天色已晚,还是快让他们进来吧。”说完,凌薇又看向蔺九和石大力,“真是对不住了,我阿婆就是这么个脾气,还望你们不要介意。”
石大力摆摆手:“不介意不介意,还是姑娘说话中听。”
“哼!死胖子!”老婆婆白了石大力一眼,转身就向里面走去。气得石大力哆嗦着手指,半天没说出话来。
蔺九和那凌薇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充斥着笑意。
同客栈外面的破旧不堪不同,客栈里面虽然不复从前的华丽,可也布置得温馨舒适,倒有几分家的样子。
凌薇带着蔺九和石大力来到了二楼,示意两人可以任意挑选一间房间住下:“这里所有的房间我和婆婆每天都有打扫,所以不要担心,尽管住下吧。”
石大力和蔺九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两间相邻的房间,这样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彼此也有个照应。凌薇则下楼,说是要帮着徐奶奶做今天的晚饭,还嘱咐二人千万要下来一起吃饭。
蔺九和石大力推辞不过,也便应了――大不了到时候交一些伙食费,也省的白费了凌薇的一番心意。
晚饭并不是十分的丰盛――粗茶淡饭,不过量倒是很足。徐奶奶虽然脾气差了一些,手艺还是很好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石大力就解决掉了一半的饭菜。
吃饱喝足以后,几人一同坐了下来,也有了交谈的心思。
凌薇先开口:“蔺姑娘和石小哥应该不是这附近城镇的居民吧?”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凌薇苦笑一声:“哪里是我看出来的?实在是二位有所不知,早在半年前,就无人敢来这江镇了。两位敢到这里,想来也是不了解江镇的情况吧?”
石大力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凌薇长叹了一口气:“一年多以前,南靖发生了大规模的饥荒,江镇也不例外。持续的干旱使得家家户户颗粒无收,可是因为有着去年的存粮,倒也勉强果腹。
可谁知道,这一闹饥荒,新来的郡守又是不管事的,便有人起了歪心思。说是想出了好办法,可以带着全镇的人一起吃饱喝足。
本来这话是没有人相信的――可是耐不住粮食越来越少,人心也越来越不安定。再加上那人又大力宣扬,他这一想法,可是得到上天指引的。如此一来,镇上的大家也都信了。
几乎绝大部分人家都听从那人的劝说,将自家全部的存粮拿了出来――那人便开始‘做法’,说要以粮生粮,让大家第二天去找他。”
后来的事情蔺九和石大力也能想到,当然是大家受了骗,那个煽动人心的人拿着大家的粮食跑了呗!
也的确如此。
只是江镇的磨难还远不止如此。没有了粮食,土地又干裂的厉害,即使是勒紧了腰带,就凭家家户户所剩无几的存粮又能撑得了几日?
便有人把心思打到了附近的山上――人们开始挖野菜、吃树皮,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可是远远不够。
直到有一天,一个江镇的居民看到了招摇过市的老鼠。
对于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荤腥的人,老鼠纵然令人厌恶,可是好歹也是肉啊!继第一户人家煮了老鼠为食,很快便有第二户、第三户人家效仿起来――江镇人开始了“捕鼠大业。”
而很快,继第一家吃鼠的人家全都患病而死,大范围的瘟疫迅速在整个镇子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