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这儿的时候，她的脖子微微前倾，像是一个优雅的天鹅，陷入自己的回忆中，眼眸中带着无限的遐想，水水润润，明亮动人。
“可谁曾想，事情并非我想的那般。她有了身孕，紧跟着，那孩子出生后，府中却迟迟没得到消息。待我去一查，才知道……”
说道这儿，突然，她的脖颈被林如松狠狠的捏住，力气之大，似乎要捏断了一般。
他目光狰狞，死死的瞪着她：“才知道什么！”
林章氏下巴高高抬着，犹豫不适脸涨的通红，用尽力气，才憋出一句话：“知道，老爷，原来……效仿了一出戏文……狸猫……换……太……子……”
话音刚落，脖子上的手掐的更使劲了。
林如松狠戾道：“你找死！”
林章氏像是一条濒临死亡的鱼儿一样，艰难的长着嘴巴，却很难呼吸到空气。犹豫呼吸不畅，眼珠子也有些微微突出。不过，脸上却露出了一摸奇异的笑容。
她的泪水不住的从眼角滑落，然而，那笑容却越来越盛，渐渐的，他看清了。
那是悲悯天人，亦是可怜自己。
他的手忍不住一松，压低声音：“你笑什么！”
“我……我笑……老爷……这是……可怜……啊！”
林如松急切反驳：“与其关心这个，不如想想你自己吧。”
“我……我死了……不打紧。可我可怜……可怜您……在这个世界上，孤孤单单的活着……从始至终……无论是青夫人，还是您的女儿……都被您以爱的名义，被伤害着……那个可怜出事的孩子，可是您的亲外孙女……可怜，还没来得急，好好的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就没了。”
林如松的手似乎被她滑落的眼泪灼伤一般，迅速的松开。紧跟着，又醒悟过来，上前捏着她的肩膀：“你说什么，这些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
重新得到自由的林章氏努力的想要呼吸，因为过于急促，剧烈的咳嗽起来。
过后，她终于扶着自己，站直着腰。
“这些从哪儿知道的，还重要吗？”她的脸上尽是毫不遮掩的讥笑：“相比起来，您那些可怜的亲人，她们才是最无辜的不是吗？您一面在说着爱她们，一面却又以爱的名义再伤害着她们。”
“疯婆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如松迅速的走开，听到身后传来冷笑：“您听不懂？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是怕面对女儿的脸，因为她的孩子早早的就被你抱走，现在在皇宫里面的殿下，想来皇后死都想不到，她以为的儿子，其实是她的弟弟吧。”
“住口！”
面对他的勃然大怒，林章氏倒是平静许多：“今儿找我来，不就是想知道我都跟皇后说了什么吗？“
林如松突然福至心灵：“你，你该不会！”
林章氏突然笑了：“这件事，事关重大。即便是我真的不识大体，告诉了皇后，您猜，她是会不信我呢，还是不信我呢？”
“那还用说？”
林章氏点头：“是啊，皇后压根不信我，我即便是去说了也没什么用。反正我为的就是能留下玥儿，女儿能安安稳稳的在我身边，便好。”
林如松目光凉凉：“你当真，没对她讲？”
“哈哈哈。”林章氏狂笑，反过来质问林如松：“敢问老爷，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叫您以为我就蠢成这样？没错，我的确是为了留住玥儿，可也仅仅就是留住玥儿。若是将这件事告诉皇后，您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到时候，我倒是没事，玥儿难逃一死。我能眼睁睁的将她往火坑里推吗？”
许是她的眼神过于坚定，亦或者是这说词太具震撼，总之，林如松信了。
“哼，知道轻重就好。”
可到底这件事太不地道，他有些不自在，重新在距离林章氏远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刻意的拉开距离。
刚想缓和一下自己的尴尬，可发现，手边空空如也。
略不悦：“茶呢？”
方才里面的动静早就叫守在外面的婢女胆战心惊，然而没有吩咐又不敢进来。如今听到林如松的声音，立马进去泡了茶，送到里间。
林如松接过茶，缓缓的撇开上面的茶叶，低头轻啜一口后，道：“这件事，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我的确没有私心，是为了锦儿好。玥儿和锦儿一样，都是我的女儿，虽说平日里我待她严厉了些。可虎毒不食子，我又怎会害她？”
林章氏没有言语。
“好了，这桩婚事，眼下也没说就定下来。冒然进宫，这件事，你的确是错了。”
林章氏是个审时夺度，能屈能伸的，不然这些年也不会一直坐到今天的位置。
她噗通跪了下去：“是我的错，不该没跟老爷商量。可老爷也该体恤我这个做母亲的心，琬儿没了，玥儿就是我唯一的依靠。”
她既然肯给个台阶，林如松也就坡下路：“你啊。”
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无奈：“玥儿到今天，都是你给惯坏了。”
林章氏垂头：“千错万错，老爷责罚便是。”
“罢了，起来吧。”
林章氏站起来后，在林如松的眼神示意下，款款走到他身侧。
林如松盯着那雪白的脖子上，乌青的手指印，缓和了语气：“还疼不疼？要不宣个太医？”
林章氏摇头：“家丑不可外穿，正巧这几日也不是太热，我换件立领的衣裳遮去便是。”
林如松喜欢的便是她的识趣。
“你一向是识大体的，就是在玥儿的事情上……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是日后，你千万别再埋怨我待玥儿不公。“
林章氏垂头：“老爷待我们母女一向很好，我心里都明白的。”
沉默片刻，林如松漫不经心开口道：“你是几时知道锦儿的事的。”
说话时，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手边的杯子。
林章氏知道，他这是有些下杀心了。
毕竟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的一些个小毛病，她再清楚不过了。
思虑片刻，开口道：“其实这事，我也是才知道不久。”
“上回老爷赴宴，回来吃醉了。我伺候您的时候，听到您的酒话，一直在念叨皇后娘娘，又叫她锦儿。”
“我吃醉了？”
林如松皱眉，在脑海之中想了想，的确是有这么一桩事，顿时警铃大作：“那我还说了什么？”
真是一刻都不得松懈啊，谁知道林章氏还听去了什么要紧的事呢？
这么一想，他心头的杀意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