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办法还是杀了罪魁祸首！”赫连夙烟突然道，脸上浮出一股坚决来。
杀了赵雨堂？
云哥苦笑，微微摇头！杀了他也不可能改变这里沿袭了千年来的制度。其实这么多年来，皓月国想多很多次办法要将空忘城收入腹地，但都失败了，又岂是简简单单杀了一个城主可以解决的。
空忘城，空寂悲凉，忘记凡尘俗事！在这里的人，一半活在天堂里，一半活在地狱里！这里的百姓冥顽不灵，哪里是会那么轻易被收服的。
天色彻底亮了，看戏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将这场戏从头到尾都看了，看着赫连夙烟清冷的容颜，啧啧赞道：“救人的方式虽然残忍了点，但终究还是把人救到了，这个女人，从此就不是奴隶了！”
他话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有蔬菜瓜果全部往他头上扔去。
“哪来的叛徒，空忘城是你说了算吗？”
“那女人就是奴隶，即便身上没了奴隶一字，那也改变不了她骨子里是贱生生的奴性。”
“对，不能让这个妖女开了先例，若是这样，以后的奴隶照法效仿，我们空忘城还有奴隶吗？你，你，还有你，你们家的院子由谁来打扫，你们吃的饭谁来做？说得倒是简单，不然以后你们都自己做？”
群情激愤，赫连夙烟厉眼突地一扫，落到最后说话那人身上。那是个妇人，身上穿的锦衣绸缎，手上脖子上带着玉石翡翠，一脸傲慢，气势凶狠地指点江山。
“闭嘴，”人群中，突然响起女子的一声冷喝，众人根本没看到赫连夙烟如此动作，就看到她将那个妇人一脚踩在鞋底，随即听到她又道：“谁来做？你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做？若是你的手脚都没用了，我帮你砍了如何啊？”
“你你你……”妇人吓得手脚冰凉，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仿佛下一刻它就真的要从自己身上消失一般。
“都是人，有的人却生而富贵，一生无忧。有的人却被贩卖，他们就不是人了吗？他们就跟你们不同了吗，他们也是活生生的，跟你们一样有血有肉。”
“今天我就要救她，你待如何？”
说的这话，真是狂妄至极。
妇人被她踩在脚下，脸上沾上鞋印的泥，听了这话不以为意，恶狠狠地要挟：“你敢这么做，你是不是不想活着走出空忘城了。”
“哼！”赫连夙烟冷笑，“跟你这种人说话真是浪费时间。”
话落，“啊……”地一声惨叫！
但见她右手挥动，刀起血溅！两只手臂生生地飞了出去。
这一幕，实在血腥残忍。
赫连夙烟也打破了自己平生以来第一个原则，不伤无仇凡人。这是她第一次为了凡间之人，动了手。
一时间鸦雀无声。
“姑娘，求姑娘也救救我们！”突然间，几道声音由远及近，一群浑身是伤的女子朝着赫连夙烟靠近。
云哥一眼看出那些人，正是在刘贩子院里放走的奴隶，他眸光闪烁不定，一时间只觉得棘手不已。
救一个还好，要把这些人都给救了，会惹大麻烦的。
人群散开，那些奴隶们很快地靠近了赫连夙烟，纷纷将扣子解开，将背后的奴字给呈现出来。
“姑娘，求你帮我们也剜了这块肉。”有女子道。
刚才他们逃了之后，就没走远，各自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赫连夙烟救他们同伴的时候，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在坚信赫连夙烟也会救他们之后，都跑了出来。
女子后面的脖子上印着一个大大的“奴”字，瞬间刺痛了赫连夙烟的眼。
“夙烟，”就在这时，云哥大步走过来，飞快拉住赫连夙烟的手往一旁走，边走边道：“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你忘记来这里的初衷了吗？”
救颜家人。
一个念头从脑子里蹦了出来，赫连夙烟眸光闪烁，她目光往身后扫视一眼，心底涌出无尽悲哀来。
明明都是人，为何这些人就要受到这种待遇？
她之前没想过救一个人会牵扯出更多的人来，现在她想救他们，难道真的要一个个剜掉他们的肉吗？那个最小的女孩，只有十一二岁，她能承受这种痛苦吗？
看客退开，露出了她、云哥和那些奴隶的身影。视线充满了冰冷，他们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中间风华绝代的女子和俊朗的和尚，淡漠嘲讽。
一时间，万籁俱寂，人们瞪大了眼，等着赫连夙烟要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来！
“是她，”突地，有个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昨天在街上惹事的那对男女，还砍了我堂弟一只手那个！”
这话一出，许多双目光豁然看了过来，仿佛数道锋芒闪现。四周涌来了无数人影，遮住了光芒，两个人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
“他们来干什么？”
“为什么要放了这些女奴？”
“还不明白吗，他们来惹事的？”
“修为很高，身份不明。”
“空忘城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人头窜动，行人议论纷纷，赫连夙烟嘴角突地一抽，极是讨厌这些裸露的目光。
云哥面色倒是平静，可是一颗心却是躁动不已。再过不了多久，那个人就要来了吧！
“在那个人来之前，我们还是先走为妙，”他拉了拉赫连夙烟的袖子，企图让她同意自己的决定。
赫连夙烟看了云哥一眼，又看向那些女奴，握紧了拳头。
云哥心底微怒，耐着性子道：“空忘城恶习沿袭了千百年，你想要救走这些奴隶，除非从全城百姓的尸体上踩过去。”
赫连夙烟身影一愣，回眸瞪他：“什么意思？”
云哥沉敛神色，快速道：“刚才你也看见了，即便是个手无缚鸡之人的女人，都要阻止你救走人，更何况是这些身强体壮的男人。空忘城有个成文的规定，抓住逃跑的奴隶可以获得金银奖励。这会儿人越来越多了，你若救他们，就得为所有人为敌，这个后果你想到没有？以杀万恶来救几个人，这样你就觉得值了吗？”
值吗？
赫连夙烟猛地握紧了手，指骨发白！
“懂了吗？”云哥又道，俊朗容颜上多了几分忧色，他眸光移动，保持警惕，时刻注意着扑过来的人。
“那现在怎么办？”赫连夙烟从没陷入过这么两难之地，要救几个人，就要杀更多之人，以命换命，怎么都不是她想的。
“想要救他们，我们可以晚上偷偷摸摸来，不让人发现，”云哥倾身靠过去，低声地说着。
男子气息一靠近，赫连夙烟身子浑然一怔，下一刻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建议。
然而，她心底其实知道，如果不废除这个城池的旧制，就还会有更多的奴隶陷入到困难之中。
可是她自己，作为一个平凡人，其实很难改变这种旧制的。
她悄然挪了挪身，往后退开，让云哥的身影挡住了自己的。
“不想动手就把你身后的女奴交出来，”一人见赫连夙烟有逃跑的架势，怒吼一声，气势汹汹地朝她追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是赫连夙烟平生第一次这么狼狈，四周人影如狼，一个个瞪大了眼怒视着她。
历经凡事无数，她也明白，惹怒众人比惹怒一个比自己修为高上数倍的人还要难受。
空忘城有奴贩卖之事，历史久远，奴隶就该供人享受，这在空忘城的百姓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她冒犯众怒也要救走这些奴隶，就是犯了空忘城的规矩。
刚才云哥说的都是对的。
她想了想，正要开口，却见云哥用手肘狠狠地撞了她一下，轻声地道：“你不要说话，让我来处理。”
说完，他便直起身子，拉着赫连夙烟退到了一边，很是肃然地看着说话那人，一字一句道：“我们初来空忘城不懂规矩，这些奴隶你们随意处置吧！”
随意处置？
跪在地上的几个女子眸光豁然一变，震惊看着云哥和赫连夙烟。他们刚刚还有救他们的心思，怎么眨眼间，就改变了主意？
“姑娘，”女子悲愤地看着她，“求你了，只有你能救我们了！”
赫连夙烟心思不定，手指握紧了松，松了又握紧，很是挣扎。
“想通了就滚开，”那人厉声一喝，就挥手命人上去，将几个女奴给扣住肩膀。
赫连夙烟很想发作，奈何云哥将她手握得死死的，她便只能任由云哥拉着自己走。
“姑娘真的不愿意救他们吗？”他们走出人群，到了慕云和救下的那个女人身边，那个女人惊讶地看着她。
赫连夙烟眸光深沉，微微摇头：“我……我不能惹得众怒。”
“那好，”女人推开慕云扶她的手，步履艰难地走向被抓住的同伴，看着他们嘴角勾出一个凄美的笑意，绝望至极！
众人还以为她是要与同伴共患难，却听到她哀戚地说道：“姐妹们，既然世间再无一人愿意救我们，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脸色突地扭曲，眸光狰狞地盯着某处，再无光芒。
鲜血将她整身衣服浸染，漫天的红光，弥漫在人群之中，血腥之味，幽怨之气，冲散在空忘城里。
“不要……”
赫连夙烟来不及阻止，呼吸仿佛停滞！她呆愣地看着这一幕，女子自尽，倒入血泊之中。
有突如其来的痛碾压进胸腔内，像是冰渣刺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