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君泽冷笑,忽然朝赫连夙烟看了一眼,这一刻只觉得狼狈至极。
赫连夙烟感觉到这目光,身子站得笔挺,眼底不再有任何情绪波动。如果说,自己之前对他还有愧疚之意,但是在冷琴死后,这些都化为了泡沫。
玄武君泽,根本不值得他她去愧疚。
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玄武君泽有几分失落,可心间,又觉得极其不甘。他凝视着赫连夙烟的方向,很期待她能说出几句让自己舒心的话。
但久久的,她一直不肯言语。
他不由皱了眉,手背上青筋跟着暴跳,“赫连夙烟,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救命恩人四个字一出,赫连夙烟只觉得讥讽不已。
他也有这种时候,为了活命,而舔着脸说出这句话来。
“如果你非要我还你一命的话,我可以废掉坤虚镜的修为。”
话落,她毫不犹豫一掌打向自己胆海。元气登时游走,几处经脉瞬间断裂,修为骤然下降至执吾境。
夜风萧默默看着这一幕,除却眉间微微皱了一下,没有任何阻止。
其实到了这一刻,赫连夙烟也说不出自己对玄武君泽是什么感觉,她知道自己对他有几分感激,可更多的是,一种不知所谓的惧!
玄武君泽这个人,性格诡谲,时而可以是翩翩的文弱公子,时而可以是霸道冷漠的少主,还可以是手段狠辣的杀人魔。
对于这种惧,她最终还是选择丢弃他给与自己的一切,与他彻底断绝关系。
“你……你竟然会选择这种方式,与我划清关系。”
玄武君泽眼底闪过伤痛,艰难抬起颤抖的手,握紧了拳头。
“哼!今日你对我可以如此理智,希望来日你再对待眼前这个人时,也能做到如此冷漠残忍。”
话声落,他一脚踹向虚空,脚下就像是真的踹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一般,身体也挤入那道光芒之中。
“破!”云哥突然厉喝一声,双手将金光往前一推,打破整个空间。
一团光影猛地破碎,漫天梨花纷纷扬扬,还没落到地上,就化为灰烬。
玄武君泽口中喷出鲜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浑身伤痕累累,一双眼却冷厉地看着赫连夙烟的方向,渐渐地,一抹柔软和缱绻落入其中,如三月盛开的桃花!
赫连夙烟一直没动,可心底却有淡淡的疼痛,一闪而过。
她体验过这份痛,便仰头看向云哥,见云哥也看着自己,眼底光芒时暗时亮,眼底像沉寂着什么。
她看得出他的情意,但体会不出,那眼底淹没的一抹恨,到底从何而来。
云哥,一直以来,我又做过什么错事,让你一直不肯说出来。
“走吧!”
看着两人对视,眼底有着他看不懂的东西,夜风萧心底就一阵不快!
赫连夙烟收回目光,将那抹情绪压回心底,又看了一眼玄武紫衣的尸体,将昏迷的柳雪青扔入到天穹雪,先一步离开了黄泉路。
自此,黄泉守护者不再存在,但是黄泉路依然存在,黄泉路上的忘泉水也还存在,幽都会继续存在于世,阴族也不会消失。
回到住的地方,赫连夙烟并没急着先离开幽都,当然,她也料到了玄武紫衣和玄武君泽没有回去,玄武家的人会派人来接应,但她再也不再惧怕玄武家。
柳雪青是在一盆清水的冲洗下,一下子睁开的眼。
她的身体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模样,睡了一觉之后,脸上没了嘻嘻哈哈的表情,她变得严谨而成熟。
“不知道你到底有几重性格,但是你现在必须解开颜絮的毒,否则……”
赫连夙烟将斩风往柳雪青一插,斩风剑鸣一声,身上照出柳雪青苍白无色的面容。她被吓得浑身一抖,口齿不清地吐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解,只有她知道,她表面上天真可爱,大大咧咧,其实她才是最坏的人,你让她出来,她能解。”
“呵!”赫连夙烟冷笑一声,看了夜风萧一眼,眼底有些无奈。
虽然两人之前就察觉到了柳雪青的怪异,但是没想到,她还真的是扮演着两个角色,真不知道之前扮演着宗菱的那个,是这天真无邪的一个呢,还是那个嗜杀残忍的一个!
“不如叫毒毒出来试试?”一旁,玲珑突然想起了主人给她说的黄泉路上发生的事。
毒毒立刻被赫连夙烟给揪了出来,扔到柳雪青的眼前。
毒毒瞪了主人一眼,不明所以地转着眼珠子。
赫连夙烟道:“你之前在天穹雪里是怎么跟她玩起来的?”
毒毒乌黑的眼眸一转,缓缓道:“我送给她一串糖葫芦,她就跟我好上了。”
糖葫芦?
赫连夙烟眸光一闪,身影掠出!
夜风萧都来不及阻止她,嘴角多了几分无奈。突地,一道气息悄然而至,他神色一凛,心底多了几分恼意。
赫连夙烟站在门口,看着俊朗的云哥,嘴角扯了扯,“你是来告别的?”
云哥点了点头,冷冽的眸子闪过亮光,“但是临走之前,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好吧,”赫连夙烟不觉往后看了一眼,往前走去,“去对面的酒楼。”
满桌美味佳肴,赫连夙烟给云哥倒了一杯酒,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出声道:“想问我什么?”
云哥的确是有话要问,但是话到嘴边,突然有几分苦涩,问不出口了。
他定了定神,看着对面女子绝美清朗的面容,嘴角一扯,微微摇了一下头。
将满杯的烈酒灌下肚,他端起赫连夙烟手边的酒壶,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
“感情是找我来喝酒的?”赫连夙烟目光一凛,多了几分探究。
倒得太急,酒洒了满手,云哥胡乱抹了一把脸蛋,说道:“其实找你来就是为了喝酒,我猜,可能在冷琴走后,就只有你会懂我。”
赫连夙烟看着他一脸怂样,眯了眯眼,“这点你倒是认得清。”
云哥很有脾气地一笑,“你知道吗?第一次离开大光明寺的时候,师父说过我将会有一场大劫,如果我没办法抗过去,会死不少人。”
赫连夙烟冷嗤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云哥被她一堵,嘴角再次多了几分苦笑,他感觉到劫难已经到了,没有说谎,为何她不相信她呢?
赫连夙烟执起酒杯,看着水里的清酒,把玩地摇晃起来。
“你师父说的话都说真的吗?”
云哥盯着她修长而洁白的指骨,突然间听到这句问话。他瞬间有些失神,回想起来,师父的预言好像从没出过错啊!
赫连夙烟看向窗外,眼底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落在浩白的苍穹,“你师父还曾给你说过,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得杀生,不得饮酒,不得吃肉,可是你看看你,哪样没做过啊你!”
云哥听着愣了一会,半晌才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噗!”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赫连夙烟选择直接无视了他那个问题。
“我师父所说的劫,是个情劫,”云哥突然看向赫连夙烟,眼神不再有任何躲闪,眼底澄澈而清明。
看过来的视线灼热,令赫连夙烟一下子就移开了眼,她心底也慌了起来。
世间最难逃之事,便是情事!
虽然早就看出大和尚对她的意思,但是直接被人这么表白,还是觉得有些突兀。
“我要告诉你的只有这一件事,”窗口有清冷的光芒照射起来,云哥俊脸之上,悄然升腾起一抹红晕。
“嗯?”赫连夙烟继续躲着他的视线,心底慌慌张张。
“虽然已经知道你有了心上人,可是我还是想要你考虑考……”云哥的话戛然而止。
一道长影突然盖了下来,遮住了头顶半边的光亮,赫连夙烟一抬眸,就对上男子幽深愠怒的眼神。
夜风萧在她呆愣的目光下坐下,抬手给三人各倒了一杯酒。
云哥愣住,看着身前的酒,久久伸不出手去。
“这杯酒就当是我们夫妻两为你送行,”夜风萧端起酒杯,轻声说道,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云哥苦涩一笑,看向赫连夙烟。
赫连夙烟也端起那杯酒,笑意盈盈地作别:“路上小心。”
其实她根本不觉得云哥会离开,但是夜风萧这么一说,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便顺口道。
云哥见她神色笃定,微微一颔首,将酒一口饮尽。
饮酒如饮水,浑不知味。
云哥喝尽,匆匆告别,下了楼,只觉得心口处似乎缺了一角,有被刀子来回捅的细痛。
清风吹进酒楼,赫连夙烟懒懒地看向夜风萧,“怎么跟过来的?”
夜风萧嘴角一挑,伸手揽住她的肩,“再不警惕点,你就跟人跑。”
赫连夙烟顺势靠入他怀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满足地闭上眼。
……
此刻,琅环天。
两个军阵,一白一黑,严阵以待。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千沧雨,一身黑色铠甲,丰神玉朗,目光凛然看着敌阵最前方的莫修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