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
夜雨兮心思复杂,始终平静不下来,便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要喝下去时,夜风萧的脑海忽的闪过一副画面,飞快从她手中夺下酒杯,轻声地道:“你不会喝酒,还是不要喝了吧!”
夜雨兮一怔,从夜风萧的眼底看到一丝清明,不由道:“皇兄可是想起了什么?”
夜风萧望着杯中的酒,忽然一拳砸在木桌上,微微摇头:“没有。”随机一口将酒灌入口中。
夜雨兮将他的恼怒看在眼里,她脸上也露出了迷茫,喃喃地道:“没想到我们兄妹两,最后竟然都落得了这个结果。”
那声音透着凄楚与悲凉,夜风萧很是细心,一下子就听出了夜雨兮的心情,忙道:“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如对我说说?”
夜雨兮手支着下颌,脑子里闪过许多零碎的画面,痛苦地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感觉到脑子里空白一片,就像是有双手在我的脑子里搅了一通,思绪与回忆都混乱了起来。”
夜风萧注意到她的异常,叫她伸出手来,他自己为她把了把脉,并没发现任何不妥。便双手捧住她的脸,玩味地道:“是不是想你那个心上人了,所以才胡思乱想?”
夜雨兮并不知道尹无忧已经在路上,赫连夙烟与夜风萧一致决定,还是不让她知道得很,知道了恐怕她才要坐立不安了。
夜风萧也估算着时日,猜到尹无忧不过一两日就会来到季城了,而越是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就越复杂。赫连夙烟说他与尹无忧是好朋友,好兄弟,还一起长大,两个人很早就形影不离了。他也想看看见到尹无忧之后,是否会想起以前的事。
这时,夜雨兮脸色忽然一红,嗔怒道:“皇兄。”
夜风萧便不再开她的玩笑,继续喝酒,这次轮到夜雨兮来抢他的杯子,对他道:“皇兄以前也不是借酒浇愁的人,皇兄可能对我说说,到底是因为何事?”
夜风萧便直言,“我必须要离开了,可我担心我离开之后,夙烟她出事。”
夜雨兮盈盈一笑,“若是因为这事你大可不必担心啊,她身边除了你不还有个强大的公子吗?”
这话一出,夜风萧脸色顿时一黑,他担心的就是这个好不好。
见他脸色大变,夜雨兮收敛了笑意,忙又道:“放心啦,别人看不出起来,我可看出来了,赫连姐姐喜欢的是你。即便你现在离开,她也不会移情别恋的。”
人一旦没了回忆就会很没安全感,现在的夜风萧就是这个样子。
可听到夜雨兮这么一说,他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缓缓地说道:“我若不在,你最好还是待在季城里,即便有事,你也要和夙烟乖乖待在一起,知道吗?”
夜雨兮嘴角勾起,笑道:“知道知道,没想到皇兄你失忆了,却还是最关心我的啊!”
夜风萧摸了摸夜雨兮的头,“没办法,也许血脉相亲,对你也要亲近一些。”
夜雨兮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
一顿饭后,夜风萧离去。
赫连夙烟的心情沉甸甸的,也不知为何,总有一点点不安的感觉。这一夜她没有等到夜风萧回来,本来柳扶辰也该开心的,可是柳扶辰也开心不起来。
余晖岛。
大古家还并未知道苏右已死的消息,苏浅早已命令自己人守在余晖岛的码头处,若是有人回来通风报信,便直接命那人杀无赦。
故而,她回去时仍旧能大摇大摆,只是这次她带回去的不是侍女苏浅,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了。但是她是大古长恨的义女,在大古家虽然没什么权力,但是地位很高,没有一个人敢小看她,在她返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一直是被人恭恭敬敬迎进去的。
对岸,渔火照亮了一个小村庄,河岸旁,一个妖孽绝美的女子蹲在一棵柳树下,暗暗地观察着河面。
此女正是和苏浅等人一同前来的妖苒,本来苏浅要带他们一起过河的,但是苏浅站在季河河岸之时,突然发觉到河底有异,便令妖苒和玲珑在这个渔村接应。
至于哪里不对,苏浅并没说。
而此时,妖苒站在河岸,灯火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异常安静。
水面上有一股冰冷的气息,大约这水是从高山上留下来的,所以透着寒气。柳条翠绿,如少女的发梢,一点点垂倒在水里。
季河岸的景色非常美,妖苒忍不住心神一动,低下头,想碰一碰这清澈的水。可当她低下头来时,眸子里忽然一点点地倒影出数根巨大的铁链来,铁链异常粗大,从铁链之中,还有一双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神。
她猛地一怔,身子都僵直了。
“妖苒。”
玲珑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妖苒神经骤然一松,竖起拇指对玲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玲珑顿时被她给吓到,小心地朝她靠了过来。
“你看看河底,是不是也能看到这种东西,”妖苒手指向河面,对玲珑说道。
闻言玲珑也蹲下身子,往河底下一看,看着河水冲击到河岸上,拍过阵阵浪花,而在浪花腾跳之时,若隐若现地能看到泛着冷光的铁链。
玲珑只觉脊背一寒,一双泛着幽冷光芒的眸子看了过来,她忍不住接连退了两步。
约莫是两人都震惊了,内心的警惕越来越重,妖苒便拉着玲珑一下子飞到了旁边的芦苇丛里,低下身子掩映了身子。
这时,刚好看见从渔村内走出一队人马,穿的是统一的青色服饰,当前的那个人,不是苏右又是谁。妖苒与他动过手,看得是清清楚楚,不会有错。
而苏右正在问一个村民,“确定他们是在这里吗?”
很显然,他们的行踪依然暴露了,而能暴露他们行踪的人,也只有苏浅一人。若是这样,那墨沉岂不危险?
一个可怕的念头渐渐地袭上脑海。
苏右穿着靴子,踏在河岸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他的眸子危险地眯了眯,往芦苇丛里看了过来。
妖苒自知打不过她,现在也不会下毒的好时候,便拉着玲珑一点一点地往水里沉去。夜间的河水冰冷刺骨,她和玲珑冷得打着寒颤,可他们谁也不敢大口呼吸,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来。
不过一会,苏右又命人来芦苇丛里搜索了一阵,没找到人,往渔村里去了。
之后,惨叫声、呻吟声划破夜空,久久萦绕在渔村上空,从渔村里流出的鲜血浸染了土地,一点点汇聚,形成血流流入到了季河里。
等得夜晚彻底安静,大古家的人将渔村搜了个遍,没有找到妖苒与玲珑,气急败坏地走了。
声音彻底消失,万籁俱寂,妖苒和玲珑浮出水面,躺在石板上大口大口吸着气。河水太寒,两个人懂得牙齿都在上下打架。
妖苒不相信苏浅那个女人就这么把他们给出卖了,不由得问玲珑,“你觉得她会背叛墨沉,杀了墨沉吗?”
玲珑也想不出结果来,皱着眉道:“主子相信她,想必她应该还是值得信任的。”
他们都与苏浅接触不多,可是从那一次见苏浅来看,苏浅不像是个出尔反尔,阴险狡诈的女人。可是她们的行踪, 也只有苏浅知道,而且他们停留在渔村里,也是苏浅嘱咐的。
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这季河下面的铁链,那幽绿的发光体,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他们心底有太多的疑惑了,妖苒想了想,做了决定出来,“你先回季城,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夙烟,我潜入到大古家看看。”
玲珑浑身湿透,身上的好多毒药都被浸湿,不过有的特别的毒药是用瓶子装着的,她便把这些瓶子全部塞入到妖苒手中,嘱咐道:“万事小心。”
两个人分道扬镳,妖苒潜入余晖岛,玲珑快速回了季城。
玲珑出城容易,这番要进城可就难了,好在她离开时,夜雨兮正好送夜风萧到城门口来,远远地看见了她,便将她带回了去。
玲珑将所见所闻全部告诉赫连夙烟,赫连夙烟也是吃了一惊,可她又凝神一想,自己看人不会有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自己的人她全部相信,而夜风萧与柳扶辰也不可能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只有夜雨兮和苏浅是她才接触不久的。
苏浅是她偷偷跟踪,仔细观察过的人儿,行事飒爽磊落,而她又深爱墨沉,愿意为了墨沉牺牲自己,不太像是会再背叛墨沉的人。
最后,她只能将怀疑对象转移到夜雨兮身上。
而事实上,她也不得不怀疑夜雨兮,从见面到现在,夜雨兮的表现太过异常太过平静了。每次自己要夜雨兮做什么的时候,夜雨兮都表现得很顺从的样子,但实际上也许她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赫连夙烟心乱如麻,嘱咐他们好好休息,明天启程去余晖岛后,便回了房。而她到了房间,关门时隐约看到外面有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跟来,身影是像极了夜雨兮。
她熄了灯,门外那身影渐渐隐没到黑夜之中,过了一会,她翻窗而出,到了玲珑的房间。
似乎料到了赫连夙烟会有此举,玲珑往侧榻里面挪了一点,赫连夙烟合衣躺下,轻声地道:“再给我说说你们和苏浅分别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