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人被他这目光震慑了,心脏不由得加快了跳动,旋即,又被她平复了下来,但语气却明显弱了。
“小孙一直是你贴身的警卫,对你更是忠心耿耿,你的话,他向来奉为圣旨,又怎么可能违背你的命令?”
男人一脸的阴沉,问她,“在你和陆煜出发的前一晚,这小子有没有去找你?”
沈佳人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种问题,回想了那天的情形,点了点头。
“找了。”
“那,他可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只是来和我道别。”
男人冷呵了一口气,“那么,他就该罚!”
那臭小子,简直是不知死活!
他分明嘱咐小孙,一定要把话带到,告诉沈佳人,他会一直在大学校园的大榕树下等着她。
可结果,那臭小子居然没有把话带到,结果害得他在树下白白等了一宿,又怎能令他不恼?
透过窗子,远远地还能见到孙警卫仍跪在那树下,沈佳人着急起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一次过错而已,难道就不能饶恕了吗?”
单北川望着她那倔强的目光。恐怕,若是这次不饶了孙警卫,这女人会一直在这闹。
冷哼一声,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到了书桌前坐下。
目光沉沉的思忖片刻,抬手唤来一名士兵。
“去。”
“是!”
士兵很快离开了,与此同时,另一名士兵送来了饭菜。
单北川望着她,用下巴示意她坐下,“来都来了,坐下吃饭吧。”
“不用了。”
沈佳人根本不想再和这男人多言半句,又怎么可能会和他一起坐下吃饭?一看到这男人,她就气饱了好吗?
冷淡的撂下三个字,沈佳人冷着小脸,转身离去了。
在下面的操场旁,她在碎石小径上遇到了一瘸一拐,正往宿舍回的孙警卫。
他被打的真的很惨,脸上挂了彩,衣服都破了,脸上满是泪痕,那是被香烟熏的。
居然用这种方法惩罚一个忠心耿耿亲信,他就真的这么冷血吗?
小孙也见到了沈佳人,和之前一样,似乎不敢和她搭话,目光也有些躲闪。
他加快脚步,一瘸一拐的从沈佳人身旁走过。
“小孙,你等等。”她叫住了他,孙警卫脚步顿时一僵。
沈佳人走过去,看着他那一脸的伤,顿觉不忍,从口袋里抽出了手帕,想要替他擦拭。
“别这样,夫人。”小孙将头侧到了一旁,目光游离。
沈佳人的手僵在了空中,片刻后,又被缓缓放了下去。
她望着小孙,不解的问,“你到底怎么了?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孙警卫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夫人你哪能做错了什么呢。”
“若不是我做错了,你生我的气,那你为什么都不肯和我说话,也不拿正眼看我?”
孙警卫犹豫了半晌,才缓缓抬起了满是愧疚的目光,很快又深深的垂了下去。
“夫人,你别管我了,是我自己的原因,我的确该罚。但,还是谢谢你替我向首长求情。”
既然他不肯说,沈佳人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你是他的亲信,跟了他这么多年,却因为一点小错,他就要让人把你打成这样,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怨他?”
孙警卫苦笑,“首长他是我的恩人,更是我的偶像,在我心里,他就是个英雄,这点惩罚算不得什么。”
望着面前这倔强的大男孩,沈佳人实在是无法理解。
她建议,“他对你尚能如此,对别人又能好到哪儿去?他已经冷血到令人发指了,你就没有想过离开他?”
“什么?”孙警卫顿时愣住了,“离开?”
沈佳人接着说,“你跟他这么多年,可他又对你做了什么?离开他,当兵也好,转业也罢,不管怎样的选择,都远比现在要好些,不是吗?”
“不,我不会离开首长的!别说是他打我一顿,就是他把我的命给收去,我也无怨无悔!”
“小孙……”
“夫人,你别说了,谢谢你。”
望着小孙一瘸一拐的离去,沈佳人目光渐渐复杂。
单北川可真是冷酷无情,对待自己的亲信都能如此,更何况是别人。
想来,不止是小孙,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因为一个诬陷和栽赃,她的心被他伤的支离破碎,他从不信任何人,也不爱任何人。
逃跑的念头开始萌芽,她要逃离这个冷酷的男人,只有这样,才不会再受伤。
之后的两天,沈佳人没再见到单北川。一打听,才得知他带着一群士兵去山里进行为期两天的训练了。
不见,更好。
她心里这样想着,原本还有些轻松起来,可想什么来什么。
男人突然回来了。
他看上去有些风尘朴朴,身上的那件军大衣上满是泥污,想来应该是刚带兵回来,居然就往她这里跑。
“你来做什么?”沈佳人冷淡的问这个不速之客。
“来看看孩子。”
也不顾沈佳人那不悦的目光,单北川度步来到摇篮前,望着那酣睡的小东西,冷硬的眉眼渐渐柔和。
“住的可还习惯?”他侧过脸庞问。
幽深的眸光就像一汪深潭,可眼底却有一丝难言的亮光,就像漆黑的夜空中独有的一颗星般,闪耀,迷人。
这一瞬,沈佳人几乎要被这男人的眼眸给吸进去。
回过神,她赶紧收回了目光,小脸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
“习惯不习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这话里带着几分哀怨,生硬的语气又有些小小的火药味。
男人没有在意,又或是不想在意,又问,“可需要我再置办些什么东西,日常用品之类的?”
“有。”沈佳人一字一顿的回答,“我需要自由。”
男人嘴角抽了一下,缓步走向她,她却不自襟的后退了一步。
直接忽略了他的要求,“除了这个。”
沈佳人冷笑,“那便没有了。”
单北川只是笑笑,伸手往军大衣的口袋里摸索了一番,五指在沈佳人的眼前展开。
“在山里摘的,给你吃。”
沈佳人看了一眼,那男人宽大的掌心中躺着一把野果子,个头小巧玲珑,但却通体血红,看起来软软的。
见她不为所动,男人的手向她凑近了几分。“拿着。”
这是蕨芪,深山里才有的有果子,沈佳人见过。
而且这东西生长在荆棘丛中,就算发现了,也很少有人敢冒着被划伤的风险伸手去摘。
沈佳人眉眼中满是冷笑,她才不稀罕!
小脸渐冷,刚想回绝,目光却在男人的手上停了下来。
只见他那裸露在一堆野果之外的手指上,密布着条条深浅不一的划痕,泛着猩红的颜色。
见到这伤口,沈佳人心头一紧,再望向那野果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的手……”
“拿着,再放一会儿,就该不新鲜了。”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子酸楚一直蔓延到鼻尖。
她竟有些想哭。
默默的接过了果子,攥在手心里,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没出息。
单北川把她和儿子囚禁在这里,跟坐牢没什么两样。他所有的行为,都是那样的令人憎恶!
可为什么,为什么仅仅是为她摘了果子在手上划了几道伤口,就能让她心疼成这样?
只因这一点小小的好,难道就忘了他所有的恶吗?!
沈佳人不知道男人什么时候走的,临走之前又跟她说了什么话。
总之,当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些野果子已经染上了她手心的温度,变得暖暖的。
她缓缓的摊开手掌,拿起了一颗放在嘴里,嚼下去,香甜的汁液迸发于口齿之间。
吃着吃着,她突然哭了。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来了。”
沈佳人擦了擦眼泪,吸吸鼻子,上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