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枢泽!你,你别对我那么好!”我火急火燎地脱口而出,却不敢对上他探寻的目光,埋低了头。
他看了我一会儿,拎着西装站起来,“那你把自己照顾好,少让我操点心。”
走了两步,又回头冲我道,“等你能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过得比全世界都幸福的时候,我就不管你了。”
说完,转身上楼了。
什么啊?井井有条?白白胖胖?过得比全世界都幸福?
这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
毫无疑问,我又在床上失眠滚了大半夜。
脑子里一会儿是他浑身湿漉漉的坐在沙发上打瞌睡,等我回来的样子;一会儿是他在庐山上强吻我说,如果我不能让自己过得幸福,他就强行介入我人生的样子;一会儿又是他抱起浑身僵硬的我,目光凛然地向谭建华宣战的样子;一会儿又是他落落大方、劝我去跟Johnny约会的样子;还有他抱着我翩然起舞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
要命!我怎么跟他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到后来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我梦到阎枢泽拿着片菜叶,笑容和煦地对我道,“小兔子乖乖吃菜菜,才能白白胖胖哦……”
小兔子?什么小兔子?
我低头一看,我特么居然变成了一只毛绒绒圆滚滚的白兔子!
我喊不得,叫不得,那菜叶子堵在我嘴边。
“乖,吃多多,要白白胖胖哦……”
“你才白白胖胖!你全家都白白胖胖!”
我尖叫着,骂醒了……
外面天都亮了。
好可怕的梦啊……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做饭,还好今天周末,一会儿吃完饭再去补个觉,完美。
然而我做好早餐了,左等右等,硬是没等到某人从楼上下来。
怎么回事?他该不会在睡懒觉吧?
不会啊,他有晨练的习惯。
那怎么还不下来,现在都九点了。
要不我先吃,不等他了?
不行啊,他昨晚浑身湿透了都等我回家,那我现在不等他,岂不是不厚道?
要不给他打个电话?但会不会吵醒他啊?
……
我纠结了十分钟,才给他发了条讯息,没回。
又等了十分钟,我拨通了他号码,没接。
他是不是不在家啊?
我走上楼,敲了敲门,没人应。
扒在门上听了听动静,他手机铃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手机丢家里了,人出去了?
我惴惴不安地推开房门,阎枢泽还躺在床上,只是面色惨白,和黑色的床形成鲜明对比。紧阖眼眸的同时眉宇锁紧,似乎很难受的样子,性感的薄唇起了卷皮。
我伸手摸向他额头,我靠,这绝对是发烧了!昨天淋雨,又一晾,受凉了?
“阎枢泽?阎枢泽?你醒醒,醒醒醒醒醒醒……”
这人不会烧昏了吧?好可怕!我疯狂地摇他。
“你干嘛……”他沙哑的声音里有着愠怒,不耐地睁开眼睛,墨眸里还灌着血丝。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发烧了知不知道?!”
“哦。”
他终于又清醒了一些,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我赶紧把枕头拉起垫在他背后,他无力地歪在上面。
我给他倒了杯偏热的温水来,“你感觉怎么样?要不我带你去医院吧?”
他接过水,手还有些抖,勾着笑问我,“你扛得动我?”
等他把一杯水喝完,我又问,“那怎么办?你真的一点都走不动啊?”
他喝了水,嗓音也清明了许多,“在你房间的壁柜上,有个大的医药箱,里面有很多药,你找点退烧药和感冒药出来给我就行,你要不认得,就把箱子提过来给我。”
“诶?我房间吗?我怎么不知道?”
“神经粗得跟什么似的,你知道个鬼!”他毫不掩饰倦容上的鄙夷。
“咳,那你房间没有吗?”
“上次你发烧了,所以就放到你房间去了。”
……
那一个医药箱挺大的,跟个小行李箱差不多了,发烧感冒的、跌打损伤的、甚至连血压器都有……
我拿了支数字体温计、退烧用的冰袋和几盒药上去,走到一半,想了想空腹吃药对胃不好,便把今天的早餐也给他装了一碗捎上去。
顺手把退烧冰袋装了水,搁进冷冻柜里。
谁知道我上去的时候,他靠在床头上又睡着了。
好吧。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我先将数字体温计塞他胳膊底下,等了几分钟拿出来,呵呵,41度。
“阎枢泽阎枢泽阎枢泽……”
他睁开惺忪的睡颜,里面明晃晃写着嗜睡两个字。
我把体温计举给他看,“你要不还是去下医院吧?或者你上回不是给我请了家庭医生吗?电话多少,我帮你叫吧……”
“不用。”他不耐地拒绝,看了看我端过来的药,挑着眉道,“哟,还认得几类家庭用药嘛。”
我撇撇嘴,感觉他这话不是褒扬。
算了,他是病号,不跟他计较。
我动作不太自然地端起粥,准备喂他。
他看了看碗里的粥,疲惫的眉眼里硬是起了笑意,“你这是把菜包子、肉包子挑破皮,然后把馅儿倒进白粥里了?”
“那不然怎办?我都不知道你今天发烧了,害我还炸了葱油饼,你现在又吃不了油炸的。淡也没办法了,你凑合着吃吧。”
“恩。”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又从床上坐起来了一些,拿过手机,“你刚打我电话了?”
我捣碎那些馅儿,就着白粥喂了他一口才道,“是啊,你半天不下来我还以为你出去了,打你手机才发现你自个儿在房里躺尸。”
他苦笑了一下道,“看来还是得有个伴儿,不然自己在房里病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他这是专门说给我听,让我乖乖嫁人吗?
“咳,张嘴!”
……
上回他喂我喝粥的时候,面对面地,是怎么表现得那么淡定的?
反正我现在对着他那张苍白又摄人心魄的脸是很不淡定,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一不小心就撞他脸上了。
不过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是烧得七荤八素、昏昏欲睡吗?他丫的居然还有力气刷新闻?我喂一口过去,他就张张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真是活久见……
“咳,电子辐射对人体不好。”
他抬头瞄了我一眼,优哉游哉地语气,“反正都41度了,还能差到哪里去?又死不了……”嘀咕着,又低下头刷手机。
算了算了,难道要他放下手机,然后跟他大眼瞪小眼吗?那岂不是更不自在!
……
喂到最后,馅儿没了,粥还剩半碗,他不干了,说什么都不肯吃。
白粥无味,上回我发烧的时候嘴里烧得发苦,想必他也是,于是我把碗放下了。
将那退烧的、治感冒的、管嗓子的,管炎症的药片一点点剥出来,和水杯一起递给他的时候,一下撞进他深沉的墨眸里。
那墨眸像深海般沉寂、无声却又深重,沉重的压力让我有点儿喘不上气儿……
这什么意思?
我怎么觉得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重要的话想跟我说呢?
“你……”我喃喃开口。
谁知道他率先撇开了目光,,接过我手里的药和水杯后,把药一股脑全倒嘴里了,又喝了一口水,一仰脖、那么多药一次吞了。
不知道是不是吞得太急,呛得一塌糊涂,杯子里震荡出来的水把被子都弄湿了些。
我抽了张纸巾出来递给他,抚着他的后背,很是无语,“又没人跟你抢,你吃这么急做什么?一粒一粒吃不行?非得耍酷?现在呛得爽不爽?”
他又狠咳了几下,才挥开了我的手,哑着嗓子道,“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你是存心怄我的吧?”
我撇撇嘴,心想,你都不知道怄我多少回了……
他笑眯眯着道,“你出去吧,我睡一会儿就好。”
我踌躇了一下,忍不住道,“你烧这么高,一会儿又烧昏过去了怎么办?”
他自顾自地躺下去,道,“那你就将我火化了,骨灰不用埋,放进小朋友的沙铲里,然后洒进记忆的乐园里,墓志铭就是,儿时扮家家的那些诺言,便是我的一生的追忆……”
这个人是烧糊涂了吧?
说的一些什么胡言乱语?!
我想帮他把被子扯高些盖住他的肩膀,又不太敢伸手,只好将空调调高些。
然后将碗啊、药啊一并带走,给他关好房门,轻手轻脚下楼。
……
折腾了半天,十点半了,好吧,也不知道这顿算早饭还是午饭了。
吃完收碗的时候,我忽地又记起,刚被我带进冷冻柜的退烧冰袋是不是差不多可以用了?
拎出来一摸,里面好像都是固液并存的状态了。这冰箱真的生猛,那功率得多高啊。
我拎着退烧冰袋,又火速冲上楼。
阎枢泽侧躺着身体,俨然已经睡熟,又是刚刚那副眉眼紧蹙的样子,似乎很难受。
我使了好大劲儿才将他推得睡平躺,又将冰袋搁他脑袋上。
结果下一秒,这货就挥着手把冰袋扫开了。
我又把冰袋搁上去,他又准备伸手扫开,我手按着,不让他扫。
“凉。”他闭着眼、朦朦胧胧嘀咕了一句,有点孩子气。
“凉也不许拿开,你烧太高了!”
他大手晃了两下,还是倒下去了。
我颤颤地抓着他的大手往被子里塞,又将被子拉高,仔仔细细掖着他脖子和肩膀,只露出个头来。
等了一会儿,他好像睡着了,冰袋就躺他脑门上,一动没动。
恩。
我满意地准备退出去。
结果刚准备把房门关上,这货翻了个身,被子踢掉了一半不说,冰袋是有多远被甩多远了。
诶,我个暴脾气的,今天非跟我杠上了是吧……
我一直守着他,从早守到晚,总之他睡了多久,我就守了多久。
因为他一直睡不安分,不是翻身踢被子,就是甩掉冰袋。
于是,从白天到黑夜,我就只做了这么两件事——一次次地给他掖被子,一次次给他将冰袋放回到脑门上。
不过成果也是相当丰厚的,到天彻底黑透的时候,他只烧38度了。
“宋芷汀……”他沙哑地呢喃了一句。
“诶?你醒啦?”
我打开昏黄的床头灯,之前怕影响他睡眠,都没怎么开灯。此刻只见他仍紧闭着眼,一点没有要醒的样子,满头大汗。
怎么流这么多汗?是捂太热了吗?
“宋芷汀……”他又喊了一声。
“怎么了?”
“不要跳下去宋芷汀……不要跳下去……不要……”他眼角滑出了一滴泪。
我心头一撞,猛然想起彼时他对我说,他经常做噩梦,梦到我跳楼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