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云舒儿入院的第二天,顾浥尘一下车就被姐姐的语音轰炸搞得头痛不已。一个不错的女人来医院体检,为什么一定要他这个外科医生作陪?
而且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所以顾浥尘一看到有人在护士站打听自己的名号,想都想的就钻进了一间病房,而且进病房好像也不太安全,索性一次到位,抬腿就迈进了半掩着门板的洗手间。
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透明起来,云舒儿吓得尖叫,顾浥尘怕招来打听他的女人,只好在腾不出双手的情况下,腾出了嘴巴,只为了堵住她不可避免的惊叫。
“云小姐,对于之前没有提前说明就对你进行皮肤的触碰我深表歉意。”顾浥尘将手头的工具利落的收起,说话的空挡还顺手将云舒儿的衣服下摆扯到了它应该存在的位置。
深表歉意?
云舒儿被他的措辞惊的忘记了掉眼泪,任凭刚刚眼眶里的水珠硬生生的断了线,你们医生的语言组织能力都这么强吗?刚刚好,她这个人在说话这方面天赋异禀,遇弱则强,遇强更强,抬手把腮边挂着的泪水擦干,云舒儿瞬间将自己调整为战备模式。
“顾医生,那我也很明确的告诉您,你的歉意我不接受。”云舒儿说完不解气,示威似的拍了拍身下的被子,一小片灰尘随之飞扬,在阳光中肆意飘散,变成了这间病房的唯一观众。
顾浥尘点了点头,“好,知道了!”说完竟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喂••••••喂••••••”云舒儿气鼓鼓的朝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就这么走了?”
除了他随手带上的房门,没有任何回应。
云舒儿反复斟酌刚刚自己表情和语气,并没有任何让人有结束话题的误会,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被占了便宜也不懂得反抗的愚蠢女人,怎么还把顾浥尘给吓跑了。
这下子,她竟然有些真的生气了。
哪怕他说一句“是个误会”都好过两人不明不白的挑过这个话题要好的多,要知道,他出了这间病房回去的第一件事情有可能是写自己的出院报告,一旦他的名字签下,就意味着自己将离开这间病房,见到顾浥尘的几率也以飞机俯冲一般的速度直线下降。
难过和生气这两种本不相干的情绪不停的在她的身体里转换,直到爸爸妈妈下午进来病房之前,她都没有找到消灭他们的方法,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对着手边的小本子发呆。
对于云老师和舒老师来说,任何需要在工作日解决的事情都是十恶不赦的事情,这之中当然包括接女儿出院这种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尤其是他们两个人都已经忙上忙下的将出院手续办妥,自家女儿还穿着病服在床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舒老师的火气瞬间直冲天灵盖,烧的六亲不认。
“云舒儿,手续办好了,赶快换衣服。”第一遍一定要动之以情。
“云舒儿,你还不换衣服吗?这个时间不好打车的。”第二遍要晓之于理。
“云舒儿,你再不换衣服,就别回家了••••••”情理都不管用,只能用到舒老师最擅长的狮吼功了:“一整天脑袋里都不知道想什么东西,磨磨蹭蹭,准备留在医院过年吗?”
云舒儿被妈妈吼的敢怒不敢言,随手抓起一件T恤和牛仔裤就往洗手间走去,留下了一脸诧异的舒老师。
这孩子怎么了?平时自己唠叨她总会和自己回几句嘴以彰显存在感,今天格外乖巧呢。
云舒儿哪里是乖巧,她后之后觉得为自己表白失败而伤心难过,生气这个情绪的弱者已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云舒儿只觉得胸膛里慢慢的充斥着叫做失落的东西,就像是肚子上刚刚添上的这道伤疤,都是她人生中的新朋友。
她和她的新朋友携手开门,携手走路,携手整理行李,住院的天数有限,除了必须带走的几件衣物,云舒儿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床头柜子上装裱精致的笔记本和一个崭新的录音笔。
不能看不能看,人家刚刚拒绝了自己,但凡有点自尊心的女孩子在这个时候都应该高傲的抬着头离开,不就是个男人吗?
不就是个长得稍微好看一点的男人吗?
不就是个长得稍微高一点的男人吗?
不就是个各方面都稍微一点的男人吗?
对!他顾浥尘就只是个男人,纵然关于他的形容词都很美好,但是他也只是个男人,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是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
云舒儿不停的在为自己做心理建设,阳光正好,她还年轻,一出门整个A市的适龄男青年就会如滔滔江水一般朝她涌来,她不应该在顾浥尘这棵根正苗红的参天大树上吊死,何况他那么高,她要吊死也有点困难。
胡乱的将笔记本和录音笔塞进背包,云舒儿诀别一般的对妈妈说:“我们走吧。”
舒老师早就等的不耐烦,刚要转身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蓝色的小册子:“病历卡你自己收好,注意事项看看清楚。”
云舒儿接过自己的病历卡,医院里的这些东西都做的很朴素,淡蓝色的封皮上除了A市第一医院的一张照片就只剩下“病历卡”三个大字印在正中央,不管怎么看都一副功能性和实用性占据上风的趋势。
美观性,算了,不存在的。
云舒儿一页页翻看,医院的简介,科室的简介都是提前印好的,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价值,索性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医嘱那一栏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占满,序号1,、2、3、4是关于她出院之后的注意事项,云舒儿看着涂抹的满满当当的病历卡,倔强的防线瞬间崩溃。
顾浥尘的字干净利落,不像其他的医生那般鬼画符,云舒儿甚至能想象得到顾浥尘写字时的姿态和表情,就像那天在办公室看到的一样清晰。
女人的自尊心和记忆力一样的不值一提,刚刚还只是个男人而已的顾浥尘,因为一手勾起回忆的字体被重新推到了神坛的位置,云舒儿没有办法只当他是个普通男人,她反复确认过之后才得出了自己喜欢他的结论,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妈妈你先去停车场等我,我去跟顾医生表示一下感谢。”云舒儿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妈妈的怀里,大踏步的往顾浥尘的办公室跑去。
病房和医生办公室的路程对于云舒儿来说闭着眼也能走到,不出一分钟,她就满脸通红的一头闯进了医生办公室,也不出意料的和往外走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
“哎呦,我去••••••”
同时响起的惨叫声。
宋子言龇牙咧嘴的揉着刚刚被撞的生疼的左臂,抬头一看罪魁祸首正梗着脑袋死命的往办公室里张望:“哎,看什么呢?”
老婆的闺蜜就是朋友,这是林琳和宋子言谈恋爱之后给他灌输的第一条观念,所以他对云舒儿并不陌生,偶尔见面还能互掐两句,以便在老婆面前显示一下自己想要和她朋友打成一片的决心。
云舒儿显然没有心思打理宋子言,男人拥有身高的优势,不过,在此刻,宋子言的身高变成了云舒儿寻找顾浥尘的一道墙,让她的目光没有办法在一瞬间扫射整个办公室,“你赶紧让开!”云舒儿毫不留情的将宋子言一把推开。
顾浥尘的办公桌空空如也,就连显示器都变成了漆黑一片。他不会下班了吧?
“顾医生人呢?”云舒儿刚把宋子言推开,又一把拉了回来。
宋子言本想拿范儿以表示刚刚她对自己又推又撞的不满,不过看云舒儿一副急的要哭的表情,放弃了这种作死的行为:“刚才被急诊叫去做手术了。”
云舒儿抓着宋子言衣服的手缓缓落下,还是晚了一步,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就要离开。
“哎哎哎•••••••”刚走两步,云舒儿就被宋子言叫了回来。
“干嘛?”闺蜜夫,不客气!云舒儿语气不悦。
宋子言也不恼,拖着云舒儿坐到了距离门口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听琳琳说你喜欢顾浥尘?”
八卦这件事情还真是部分男女老幼,人人得而热衷之。
云舒儿看着宋子言满眼的好奇,嫌弃的说:“宋子言,你八卦的程度真是增加了男人在这方面的平均值啊!”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宋子言一本正经的假装生气:“亏我还想着怎么帮你,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别别别••••••”云舒儿一听说他要帮自己,眼睛里的光芒瞬间被点亮,连声音都变得欢快起来,作势就要为宋子言添茶倒水,无奈角落里的饮水机是空的。
宋子言摇着头接过了云舒儿递过来的空杯,直接绕过了这些虚头巴脑的客气,本来就是林琳下达的硬任务,哪怕云舒儿现在递过来的是炸药包,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接过来,并且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如数送上。
所有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在老婆面前得到一句表扬。
“你准备怎么帮我?”云舒儿满脸的期待不加掩饰,就像是贪婪的海盗即将洗劫过路的渔船。
宋子言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小纸条,故弄玄虚的说:“这张纸条上的内容非常重要,是我费劲了千辛万苦才搜集到的情报,你保管好,等我走了再打开!”说完,宋子言还神秘的笑了笑,离开了办公室。
空荡荡的办公室只听得到云舒儿的心跳,每一条关于顾浥尘的消息都如同重磅炸弹一样砸在自己的心田,况且是身为顾医生同事的宋子言给的,价值就变得更加珍贵起来。
就像是一位虔诚的教徒得到而神灵的厚爱,云舒儿打开纸条之前就差沐浴更衣了,颤颤巍巍的翻开折了两下的纸张,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和一串电话号码按捺不住内心的狂野蹭的一下蹦了出来。
顾浥尘的名字和电话歪七扭八的存在于纸张的正中心,而右下方始作俑者还贴心的书写了提醒。
“不用谢我,我的名字叫雷锋!”
云舒儿中气十足的朝门口吼了一嗓子:“宋子言,你去死吧!”
雷锋你的鬼!身为顾浥尘的患者她怎么可能没有自己主治医生的电话,直男的脑回路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云舒儿哭笑不得的将电话号码装进口袋,犹豫再三,写了张便签贴在了顾浥尘的桌子上。
顾医生,我还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