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固执的老爷子就是爸爸口中念叨过很多次的著名学者林蕴之。
而林蕴之居然是顾浥尘的外公。
这让云舒儿很是惊讶,可是她的惊讶还没有结束,顾妈妈又给了她一波新的冲击,她从身后的袋子里取出了一个精美的锦缎盒子,走到了云舒儿身边,亲昵的握着她的双手说:“回来之前我和你顾伯伯去了回了一趟北京,这是爷爷托我们带给你的礼物。”
锦缎的盒子一打开,一只晶莹剔透的翠玉镯子便呈现在眼前,舒老师喜欢这些玉石之类的东西,云舒儿跟着也看了不少,好的玉石她买不起,可是还是能够分辨出一二,她眼前的这块不管是成色还是做工,市场上的估价绝对不少于二十万。
云舒儿连连摆手拒绝,顾妈妈却说::“拿着吧,自家柜台里随便拿了一个,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云舒儿小心翼翼的看向顾浥尘,他的脸色已经从黑沉变成了铁青,顾浥尘没有想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居然还用七年前同样的招数来对待自己的女朋友。
七年前的他无所谓,因为对方是姜艺,父母口中自家老爷们的学识和财富姜家完全能够配的上,可是如今她看着云舒儿在他们左一句学识,又一句财富的夹击之下渐渐失了血色的脸,他的心里仿佛一片汹涌的石头碾过一般。
所有的潜台词都在向云舒儿传递一个信息:你这种小门小户的人配不上我们家儿子,活该受这种侮辱。
云舒儿低着头,手边的锦盒那样刺眼,对方的话那样刺耳,她微笑着道谢,微笑着将锦盒推还给了顾妈妈,这张桌子从右到左依次坐着顾爸爸,顾妈妈,林蕴之,姜艺,每个人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只是他们,就连顾浥尘。
她那么喜欢,那么爱的顾浥尘此刻也因为那些东西的加持而变得更加的与众不同。
云舒儿想要起身离开,可是顾浥尘看着她的眼睛里有好多的欲言又止,有好多的怜悯和疼爱,又让她不能离开这间房间。
因为她明白,离开意味着什么,她只有坚持坐下去。
晚饭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结束了,顾浥尘和云舒儿刻意的等到最后出门,他的态度现在是云舒儿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他的手臂孔武有力的揽在她的肩头,而是云舒儿僵硬的身体却在诉说着她的不自在。
顾浥尘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今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呢?为了不请自来的林蕴之和姜艺,还是为了他从出生开始就拜托不掉的家世,云舒儿没有说话,全程都低着头,看着脚下一块又一块的瓷砖慢慢移动。
一行人走到门口,顾浥尘的车早已被门童停好,六个人的队伍,五座的汽车,林蕴之走在最前面,转身招呼顾浥尘说:“浥尘,今天晚上只有你没有喝酒,你负责开车把大家送回去吧。”
老爷子说完便坐到了后座上,顾爸爸和顾妈妈也理所因当的和自己的父亲坐到了一起,顾浥尘回头对着姜艺说:“你自己路上小心,我们先走了。”说完就要招呼云舒儿上车,可是云舒儿的一只脚刚刚踏进车里,就被林蕴之的声音打断。
“据我所知,云小姐家在城东吧,小姜和我住的不远,她一个人走我这个老头子不放心。”
云舒儿的脸色一下子垮到了太平洋,可是她还是默默的收回了那只踏进车门的右脚,甜甜的笑着说了声:“好,那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顾浥尘在车外听得清清楚楚,他压着怒火对外公喊了一声:“外公,你这样太过分了。”
云舒儿不想顾浥尘因为自己再和家里人起冲突,她将顾浥尘拉到一边柔声安慰道:“我没关系,你先送他们回去吧。”
“不要,让他们打车回去,我陪着你。”
“真的不用,你这样大家又都会很麻烦,而且•••••••”而且,大家对我的印象已经很不好了,虽然她什么都没哟做,可是很多人很多事情不是你没有做错事就会得到别人的喜欢,云舒儿将这些顾略的话统统藏进肚子里,只留给他一个苦涩的笑容说,“我真的没关系的。”
顾浥尘叹了口气说:“你不要打车,就在这里等我,听见了吗?”
云舒儿点了点头,催促着他快离开,别让他父母和外公等的着急,顾浥尘一步一回头的嘱咐她:“一定要等我,听到没有。”
云舒儿除了微笑和点头仿佛忘记了别的动作,她机械性的重复,可是心里却不停的犹豫,即便她肯等,可是他还能顺利的回来吗?
酒店大堂明媚的灯光照在云舒儿的身后,在她的面前投下一层灰白的阴影,她看着脚下自己缩成一团的影子,仿佛一个笑话一般,姜艺在离开之前的最后一个眼神,嘴角的一抹微笑,甚至连被风吹起的发丝都在诉说着自己今天晚上的胜利。
她什么都没做,她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只要她来,云舒儿只觉得今天晚上的窘态就被放大了无数倍,心痛和难过也被放大了无数倍,她不好意思返回酒店大堂里等着顾浥尘,她踏出的那一刻,仿佛就和身后的世界没有了关系。
可是在她抬脚刚要走的时候,突然被身后的人扯住了胳膊:“舒儿?”
一回头,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一只手握着她的胳膊,一边扭头笑着跟老婆说:“我就说是女儿吧,你还不相信。”
舒老师也有些惊讶居然真的是云舒儿,她同样笑脸盈盈的看着女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云舒儿呆呆的看着身后的父母还有小阿姨一家,每个人开心的笑着,云舒儿不想让大家担心,可是越是不想让打家担心,就越觉得眼眶慢慢的变得湿热了起来,泪水化成一团雾气在眼里凝结。
云舒儿扭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顺便拭去了那层薄雾,故作轻松的说:“林琳和我来这里吃饭,你们原来也在这儿吃啊,早知道就一起了。”
舒老师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和我凑什么热闹,林琳人呢?怎么只有你在这里,还穿这么薄,不冷啊?”
“不冷,林琳去取车了,我们一会儿就走。”云舒儿刚说完,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就停到了她的面前。
云舒儿连忙打开车门将爸爸妈妈塞进去,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爸爸妈妈,她害怕自己刚刚的故作坚强会因为见到家人而变得不堪一击。
车子开出去十几米远的时候,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云老师一路朝云舒儿小跑着过来,将手里的围巾硬塞进了她的手里:“在这儿等着太冷了,记得围上昂。”说完,他有蹬蹬的跑回了出租车上。
云舒儿看着手里褐色的男士围巾,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砸在围巾上,一滑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云舒儿一路走一路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酒店隔壁的小公园里,地灯在地上洒下了一层好看的光圈,云舒儿穿过这层光圈,坐到了冰冷的石板上。
眼泪就像是雨季不停歇的水珠一般,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她的低声啜泣慢慢的变成了嚎啕大哭,不知道哭了多久,当云舒儿再一次抬头的时候,顾浥尘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他什么都看到了,看到了她面对自己父母时候的轻言欢笑,看到她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进街心黑暗的公园,看到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进光晕里。
云舒儿急忙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为你在等我啊。”顾浥尘脱下外套搭在了云舒儿的身上,她穿的太单薄了,外面的温度太冷,他触碰到云舒儿肩膀的时候都能够感受到夜霜落在她肩头的寒冷。
“把他们都送回家了吗?”云舒儿想找点话题掩饰刚刚哭过的尴尬,她不知道顾浥尘有没有看见她刚刚掉眼泪的样子,只能假设他没看到,故作轻松的提问。
“没有。”顾浥尘坐到她的身边,冰冷的石凳让他的心跟着她的眼泪一起心疼。
“没有?”云舒儿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真的没关系的,你快去送他们回家吧。”
“不用了,我帮他们叫了出租车。”顾浥尘歪着头看着云舒儿,就好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样,细细的从头开始大量,她的眼圈红红的,鼻头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有些是因为寒冷,有些是因为难过。
顾浥尘明白,她的寒冷和难过都是自己带来的,他还怎么忍心让云舒儿一个人在酒店等他回来,所以,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外公,现在最需要他的那个人都不是他们,而是他眼前的云舒儿。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像是梦魇一样可怕,云舒儿回避着顾浥尘的目光,顾浥尘却死死地盯着她,空气里到处都是刚刚凝结的冰晶,冻住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让一切都变得缓慢,让一切都变得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