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向你
栀夏2018-09-10 14:133,218

  工作这七年来,加班出差是常有的事,停下休整才发觉自己体能下降这么厉害,这次过年她也没想回老家,干脆带上父母一去去热带的海岛渡假。姜嫣十二岁以前由父母带着去玩了不少地方,由于时代所限当年的旅游体验并不算多美好,如今由她带父母出游,这还是第一次。

  岛上一天只能吃到两顿饭,这对于其中有一天最长睡眠总计16个小时的姜嫣来说,并不重要,反倒是周小娟和姜山两位加起来近110岁的中老年人精力旺盛,中气十足。他们体验了所有的水上项目,四处溜达留影,而姜嫣则埋头大睡,仿佛要把这几年的瞌睡给补回来。

  十天后,她如期回到自己的家中,这个年过的再清净不过了,只是绵软的感觉去如抽丝,节后她依然不想复工,窝在家中看索契冬奥会。好久不关注冬奥赛事了,没想这会在女子单人节目里再一次听到《再会诺尼诺》。

  只是选用的却不是她当年从钟鸣那里听到的版本,随着节奏变换,层层推进,现场观众热烈的呼声与激动的解说。一曲完毕,等待裁判打分期间,镜头转向观众席,近乎于包下S区的日本观众观赛素质极高,轮到哪个国家的选手就会拿出相应的国旗或海报加油,。然后镜头打近一幅海报,只是一闪而过就让她为之一震,心不在焉看完最后一组的比赛。

  打开电脑,找出转播视频,试了许多次,才停到她要的刚刚好的位置——是钟鸣,她可以确定是。激动不过三秒,肩膀就微微垂下,是又能怎样呢?是好奇他为何出现在现场,还是可以得以验证他现在过的不过,好男儿走四方、乐逍遥?

  大抵是因为迟尉薇再了解她不过了,所以姜嫣可以在她面前理所当然的犯傻,干脆大大方方的截了图发过去——看,这不是钟鸣吗?

  迟尉薇莫名其妙的找她要来视频看,一通看下来还真没注意到,又对比姜嫣的截图,直笑她发癫。她被嘲笑了也不生气,如此看来,在自己刻意回避的这五年里,钟鸣过的不错,有财务自由更有自有,这就够了。

  陈泽很突然的收到一条迟尉薇发来的视频链接,点开来看也未发现什么端倪,遂问——你发错人了吧?

  那边果断甩来一张截图过来,陈泽一看,又问了大概是多少秒,几次回放这才发现钟鸣还真在观众席里。

  ——到底是做久了视频,眼睛也变得雪亮!陈泽不得不服。

  迟尉薇很快回——跟我没关系,姜嫣一眼就发现了!

  陈泽坐在电脑前久久不语,他二人是何必呢?

  姜嫣正式复工后做的第一桩事,就是与迟尉薇一道做了一个区分常见桃花、杏花、李花、樱花、海棠的专题,迟尉薇邀请来了进行科普的植物学家,剪辑好视频版,又由姜嫣负责的图文版。

  这一期完美收工时,她们还在南方,有幸目睹了一次禾雀花轰轰烈烈的盛放与花葬。这世间的花,凋谢的如此惨烈非禾雀花莫属,前几天藤上还是万鸟齐飞,如今藤下已是尸骨成群,目不忍睹。

  “震撼吧?”迟尉薇问她。

  “之前也见过禾雀花,真的没有想到长到碗口粗的时候花开后会到这般地步。”

  “我在报社的时候,对叶文澜是又羡慕又觉得她辛苦又记挂她的安全,自己的生活总像被不知道的东西撕裂了,现在才慢慢开始好起来。”说着迟尉薇顿一顿,侧头望着她道:“十几岁的时候,总是记挂着自己一些小事小情绪,对于成年人态度感到不解,现在自己也成了真正的成年人了。起初,也对叶文澜感到不解,后来才明白她比我更早的想与自己和解。”

  晓得迟尉薇的心意,她垂下眼帘轻轻笑了,“和你说的这些一比,我这点伤春悲秋的小情绪怎么显得这么矫情呢?”

  “不矫情,想我还中二了那么多年呢。”

  每一期退出的专题反响都不错,最近一直有广告赞助找上门来,迟尉薇十分放心的把这一块丢给姜嫣去接洽、审核,惹得姜嫣腹诽——难怪一开始就撺掇自己辞职,她倒是想的周全。

  六月里,团队举行年中聚餐,到底都是年轻人组成的队伍,一行人笑闹成一团,酒意正酣时,迟尉薇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接通后对方自称是叶文澜公司,叶文澜在古巴出了车祸,而紧急联系人留的是她。

  迟尉薇往后连退几步,想从热闹中脱离出来,连撞几下,惹得大家都朝她看过来,“人现在怎样了?”

  此言一出,集体噤声,面面相觑着想从对面的人眼里看出点什么来,可惜未果。最终还是姜嫣起身来,挟着迟尉薇走到露台那边去,又去结了账。待安抚完众人情绪后,回到露台,见迟尉薇黑暗中的脸被手机屏幕照的一片惨白,她指尖一点红星,是夹着一根烟,却没有抽它。直到她注视着指尖这根烟一点点燃尽,姜嫣才出声。

  “先安排他们回去了,叶文澜那边……”

  “车祸,好在系了安全带,不过肋骨骨折。”听声音,迟尉薇的情绪还算稳定。

  得知现状,姜嫣的一颗心才放下来,“人还在就好。”

  “就是,也没缺胳膊少腿的。”迟尉薇牵动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

  姜嫣看着她的脸色,迟疑着问道:“紧急联系人留的是你,那她父母那边要不要说一声。”

  迟尉薇疲惫的搓搓额头,“她留我只怕就怕的是这个,我总是理解、支持她的。”她垂下手,很认真的瞅了一眼姜嫣,“这次,你陪我一起吧,说真的,现在腿还是软的,亏你刚才拖我出来。”

  “你不问我,我也会来问你的。”她很真诚的说。

  “签证倒是简单,只是除了旅游区能用英语,其余怕是要用西班牙语,你行吗?”软弱不过三秒,又恢复成原来那个迟尉薇。

  “我自费,有本事你带个能自费的西语翻译!”她对迟尉薇的财务状况再了解不过了。

  “开个玩笑,别当真!”迟尉薇急忙讨好道。

  哈瓦那的颜色是浓墨重彩的,金色的云彩,湛蓝的天空,看到街上的人群时却想到的是粉红。新城临着加勒比海,与优雅旧城相比,此处明亮而独立,密密匝匝的棕榈树后头,巨大的石头城堡在日光下荒蛮生长。这片殖民时代的西班牙富人区里,处处徘徊着现代焦虑和旧日迷狂的双重气质。

  她们还算轻松的打到一辆司机会说英语的出租,连说带写沟通下来,车沿着海边公路开,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不知哪里才是尽头,没有人说话,司机大放起迪斯科。直到夕阳西下,黄昏降临,终于才到医院。这里外国人很多,白日行色匆匆,夜晚彻夜狂欢。乐队从黄昏开始演奏,跳舞的人们人影幢幢。

  姜嫣已经有两年未见过叶文澜了,她黑了不少,因为伤情还不能大声说话,显得十分虚弱。姜嫣只看一眼没有逗留就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她们二人。

  过了许久,迟尉薇才出来,她声音还有些哽咽,姜嫣没有看她应该还红着的双眼,只由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倾诉着。

  “以前,我的爷爷奶奶总是相互劝,将来经历的多了,就看得开了。果真,不是那样的。你还记不记得,大一暑假那一年里,我和你说的话?”

  “还记得猝死二字,你是不是想起来就很恨自己当初那句话,差点一语成谶。”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开始衰老了,这两年每每回想过去,总觉得不忍直视,又觉得过去的自己总犯蠢。”迟尉薇自嘲的笑笑。

  “不要为那句仅仅是和我说过的话介怀太多,我们都有努力着想很工整的活。不得不说死亡永远是一种最简单快捷的逃避手段。死亡与背负多少没有关系,因为人对“背负”的衡量是有标准的,没达到的话就会被附上一句‘何必呢’,但是你们之间永远不会这样。”姜嫣一气说完,觉得累了,然后是久久的沉默。

  “有时候我自己都会怪自己脾气不好,又在心底和自己说、和他人说,不要怪我脾气不好,除了对撒撒气,我还能如何。这样是无理取闹,至少没有对人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真的没有?可是与你自身呢?姜嫣身子动弹下,话却出不了口,她自己都还未与自己和解,遑论指导迟尉薇呢。

  夜晚,她们在旅游区吃过晚餐,又乘了出租车去订好的酒店。用过甘蔗酿的朗姆酒后,夜色与灯光织映下高大骨架的哈瓦那女人,头发、眉眼,一寸一寸缠人,像一株株风中的棕榈。

  钟鸣原本并不抽烟,到了这里学会的第一件事是痛饮朗姆酒,第二件即是卷雪茄。他专程从墨西哥转机来到这里,本要离去前,陈泽告诉了他叶文澜遭遇车祸以及只一闪姜嫣就从人群中找到了他。这一根雪茄的滋味如同在喉头点着了落日,他轻轻闭上眼,有一股火苗嘶嘶啦啦的延烧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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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与砂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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