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意年通过白蕙宁,是知道舅舅白哲成的身体情况的,尤其是他的腿。
因为受过伤,虽然治好了看不出来,不过每逢雨季,就会疼痛难耐。
而这一次,白哲成是因为在海上坐船太久,湿气太重,才导致他走路需要拄着拐杖。
梁意年哪里敢让他久站,想了想,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扶着他坐了下来。
不过,也许是刚刚俩人的对话,让梁意年的紧张减少了几分,她倒是没有那么局促了。
白哲成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开口安慰她。
“在舅舅面前,你不需要这么紧张,有什么话,尽管说,舅舅不会怪你,也不会生气。看到你平平安安的,舅舅就已经很开心了。”
梁意年红着眼睛点点头,酝酿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
“舅舅,其实我瞒了您一些事情。”
白哲成点点头,其实他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等着她继续开口说。
“这件事,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母亲当初和唐家太太为我和唐家大儿子唐砚华订了婚,虽然母亲去世了,可是唐家也没有因此而悔婚。只是,父亲生意失败,赔了许多钱,梁公馆也被抵押出去了。父亲怕我嫁去唐家会受委屈,便将我嫁给张家张恒深。”
“张恒深?张家?那,唐其臻是?”
白哲成定定地看着外甥女,竟然是有些糊涂了。
如果是张家,他倒是知道上海滩的张家,和那位张老太爷也有过一些交情。
只是,既然外甥女嫁给了张恒深,现在怎么会和唐其臻在一起?
白哲成提问了一句,只是,看到外甥女似乎有些情绪低落,便没有再问。
梁意年艰涩地笑了笑,“我嫁给张恒深一年后,张老太爷去世了,我们便离婚了。他本来就不想娶我,而且也有喜欢的女人。”
白哲成听到离婚之后,脸色都变了,不过没有再开口,而是等着她继续说。
“后来,我离开了张公馆,回了两家,只不过,父亲生病了,继母没有给父亲找大夫请医生。父亲他,在我面前,走了。她说我被人休弃,害死了父亲,把我赶出了家门。”
梁意年其实在和白蕙宁说这件事的时候,并不难过。
现在再说,语气也十分平淡,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和语气。
当然,她心里比较担心的是舅舅伤心生气,哪里顾得上自己回忆起往事的心酸难过,而是一直很注意舅舅的表情变化。
只是,白哲成听着,却是难受得很,幸好表情还控制得当。
“再后来,我认识了唐其臻,我们在一起了。只是,他失忆了,我把小纯熙带大,只是,他恢复记忆的时候,我已经进了百乐门。”
事情,林林种种,过去了,再痛苦也不过是可以拿来提起的一件事罢了,她倒是觉得不应该总是把心思费在长吁短叹从前的事情上。
“百乐门?你说,你在百乐门?”
白哲成听完,再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惊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坐在椅子上的梁意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咬着唇点了点头。
“舅舅,对不起,我瞒了你,只是不想让您担心。”
白哲成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只是,这真的没有办法控制,便缓了缓,开口沉声道。
“舅舅没有生气,只是,舅舅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如果,我可以早些回来,早些找到你就好了。”
白哲成此刻虽然生气难过,但是更多的应该是悔恨吧。
如果他可以早些回来,或者哪怕他当初没有刻意让人不再打听上海这边的消息,也可以来见妹妹的最后一面。
那时候,如果还能够顺便把梁意年接走,她可能也不会被这样蹉跎了那么多年。
白哲成很是怨恨梁家豪,娶走了他的妹妹,却没有好好待她好好照顾她,在她走后,还娶了另外一个女人进家门。
如果是贤良淑德也就算了,却是一个将他的亲生外甥女赶出家门的老货。
白哲成不是多良善之辈,不管是在生意场上还是在做人与人相处上,他都崇尚的是礼尚往来。
他不喜欢所谓的以德报怨,更崇尚以牙还牙,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得过且过,被人害了,难不成就这样算了吗?
如果梁家豪不是死了,他必定要找他算账的。
现在,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已经成为定局。
不过,要说将来,白哲成觉得可以好好安排梁意年的将来。
白哲成正在想着怎么安排她和唐其臻,梁意年以为他还在忧心自己,便连忙开口。
“我没事的,现在我有舅舅还有表哥表姐,还有其臻还有小纯熙,一切都很好。”
白哲成点点头,倒是冷静了下来,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还不够好,以后,舅舅不会让你再受苦。”
“我……”
“唐其臻,可是你母亲给你安排婚事的那个唐家?”
“……是。”
梁意年有些糊涂,不知道怎么舅舅会这样问。
“那,你和唐其臻现在,住在唐家?我记得唐秉正,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简直就是一个迂腐得不行的生意人。”
白哲成不管是曾经在上海滩还是出了国外,都是一个活得很通透的生意人。
虽然梁意年把她和唐其臻俩人的事情简单地带过,可是他仔细想想,他把事情串联起来,就大概明白了她要隐瞒的那些事情是什么。
梁意年本来也要把自己的事情都说出来,也就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其中也说了唐其臻和宋家的婚约。
白哲成倒是没想到这俩人在一起,竟然有那么多的阻力。
但是,白哲成是真的很欣赏唐其臻这个年轻人。
虽然只是见了几面,可是他说话的方式,还有对待自己外甥女以及小纯熙的态度,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好男人。
别的本事暂且不说,在这个年代,女人活得不容易,男人也艰难。
他身后是唐家,既然唐家不支持他和梁意年在一起,他却是能够离家出走这一点,也算是一个对女人有担当的男人了。
就冲着这一点,白哲成也就将他当初失忆,让自己的外甥女独自抚养小纯熙长大的这一笔账,互相抵消了。
再者,他失忆的缘由,也是因为救自己的外甥女,怎么着,他失忆的事情,也是痛苦的。
白哲成想想,还是应该当一个和善的开明的长辈,要努力促成这一门婚事。
俩人还没成婚,那么,他白哲成刚好借这个机会,给他的外甥女举办一场婚礼。
他还算是有自信的,不信唐家不给他白哲成一个面子。
再次下楼的时候,白哲成看到唐其臻正看着小纯熙,让她帮忙摆弄着宴会大厅的装饰物。
虽然小丫头动作慢,年纪小,动作也算是比较笨拙,但是帮忙做出的东西,也还算是有模有样的。
白哲成把唐其臻叫进了书房,梁意年还挺担心舅舅会对唐其臻不客气。
但是,她也不能将自己的担心表现得太明显,只是等他出来的时候,看上去有些紧张,被白蕙宁打趣了几句。
白公馆是一栋很漂亮的洋房,房间多得是,不过梁意年不愿意过来。
刚好白为舟早就帮白哲成物色了白公馆附近的一栋出售的小公馆,这个小公馆也就成为了梁意年和唐其臻的新住处。
原本唐其臻是不想要的,不过白哲成却说房子是借给他们住的。
如果唐其臻想要,以后可是还要靠着他自己的本事买下来。
他不是在施舍,而是在给他机会。
说到了这个地步,唐其臻心里只剩下感激,也没了二话。
梁意年也知道舅舅是心中觉得愧疚,自然也是不同意她推脱了,当天就让人帮忙把他们的东西搬了过来,入住了那个离白公馆不过几百米远的小公馆。
虽然那个小公馆看着小,可是房子装修得十分精致,也是一个完全不输白公馆的洋房。
这两三天的时间,之前都完全算是荒废的白公馆开始有人进进出出,门口也有人守着,而且白舜华也开始出去送拜帖去了。
动静那么大,上海滩这个地方,消息传得快,尤其是上层社会的人,差不多都收到了拜帖,知道白家白哲成重新回来上海滩的消息。
虽然白家离开了上海滩那么些年,可是钱的白家在上海滩的影响那么大,可算是根深蒂固。
在上海滩的一些豪门世家,哪个不知道白家当初的风光。
可能一些新来上海滩扎根的豪门,例如慕容家,对白家才是知之甚少。
至于其他的,都已经在想着怎么巴结白家的路上了。
虽然白家的风光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可是他们还收到的消息是白家如今又是另外一番的风光光景,不仅仅认识了许多达官贵人,还有海外洋人支持的基础。
甚至还有人说,大使馆那边都有为白家撑腰的人。
这么一来,有些收到拜帖还打算观望的人,已经开始准备过两天的白家宴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