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
“都是些泼妇!泼妇!”
朱连清狼狈地从来面出来,还未站定,迎面被几个婆子泼过来的脏水吓了一跳,他连忙往后一跳,衣摆还是被沾上了污水。
“你们疯了吗!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
门口的长得好像男人一般的婆子掐腰大骂道:“去你奶奶的脚,滚回你老鼠洞里凉快去,少在这里摆官威,呸!”
“当众辱骂朝廷命官,你想死吗!”
朱连清当即气疯了。
秦嬷嬷呵呵两声,问两边下人,“你们听见我骂他可吗?”
“没有!”
声音整齐划一。
秦嬷嬷鄙夷地看着朱连清等人,“要告便去告去,用你自己家的人作证是多么有力的证据。快去告吧!”
“好!你给我等着!”
朱连清何曾想今天这般被一个下贱的妇人多番折辱,今天这事再过不去,他定要闹个天翻地覆,让这些不入流的东西知道京城朱家是什么地位!
“大少爷!”
一骑着马的朱府侍卫向他奔来,在他不远处下马,快步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朱连清听罢,脸色一变,顾不得旁的,立即上马走了。
秦嬷嬷哼了一声,“小鸡仔子似的男人,也不知道当初大爷看上他什么,不中看也不中用,什么玩意儿……”
正自言自语着,她瞧见侍郎府的马车快要到门口了,“快去通知老夫人,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是,嬷嬷。”
一小丫头撒丫子跑进院子里,秦嬷嬷则满怀激动地迎了过去。
朱府。
“父亲,父亲,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和离了?为什么您要答应和离?”朱连清自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可从来没想过要休妻,他朱连清的女人就算是个死的,也要死在朱家才算圆满。
朱瓒摘了官帽,交于丫鬟,又摆了摆手。
屋内的丫鬟便皆退出屋里,在廊下候着。
“看你大呼小叫的样子,成什么规矩。和离之事,是陛下做主,作为臣下不答应又能怎样。”
朱连清一噎,话虽如此,可父亲权倾朝野,若真是不想做的事,就算皇帝又能如何。
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缘故?
“可……父亲,慕云飞离了这里,到底是让人不放心,儿子是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她的脑子早就喝药喝的坏掉的,以后能活着认个人就不错了,无需担心。何况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朱瓒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那等荒诞之事,是个人都不会信的,他们敢扯出来,我就敢让他们反噬。”
朱连清被那笑容吓得一哆嗦,“父亲英明,是儿子多虑了。儿子只是觉得,今天这事儿实在是让我朱府颜面扫尽,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满朝文武,不得在背地里笑话咱们。”
“没人敢笑话,这件事要笑话笑话的是慕家。她一个女子离了夫家,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妻,都是极为不光彩的事,她运气好脑子坏掉了,要不然还得再死一回。这事与你也不是什么坏事,陛下会再给你指一门好亲事,这回为父可要仔细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再不能出这样的事了。”
朱连清分不清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最后只能道:“谢父亲思虑周到。”
初见慕云飞他是何等惊艳,只是没想到她的脾气是那样的拧,再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如果没发生那件事该有多好。
侍郎府。
慕莲笙从内室里面走出来,等在外室的老老少少正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瞧着她,这让她倍感自己责任重大。
宁玉馨现行站起来,迫不及待道:“小六,你大姐情况如何?”
慕莲笙拉着她的手,按着她的肩膀,让其坐下,“娘你别着急,听女儿慢慢说来。”
慕青杉急忙搬了个椅子,也让慕莲笙坐下,“来妹,慢慢说,但也别太慢了。”
“大姐的身子占时无碍,他们给大姐喝的药理虽然作了怪,但改用的补药也用了,上次小产的病应该是好了,只是那药里加了大量的安神静心的药,所以才造成了大姐忘事儿的病症。”
宁玉馨急道:“那如何给你大姐治好这个病症,她是多聪明的孩子,怎能如此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慕青杉揉揉她的肩膀,“娘,别急,听小六说。”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哪怕是这种安神的药服用多了,自然也成了毒药,随着时间的累积,经脉吸收的药便越多。若想驱除,须得我师父的金针之法方有指望。”慕莲笙道。
许银匋拍拍宁玉馨的手,“媳妇,你听见了吧,莲笙的意思的云飞有的治,不要太上火了。欧阳神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相信这师徒联手,一定会治好她的。”
宁玉馨垂泪点头,“是,娘,我就是心疼云飞,也恨自己当时为什么就听了慕子炎的话了,就该反对到底才是。”
内疚让她心里难过非常,如果是自己不能阻止也就罢了,明明再坚持坚持就可以让慕子炎松口,这让她内疚不已。
一直沉默的慕子华突然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朱相那么个体面人会对云飞做这种事儿,这很不符合常理。”
侯氏哼声道:“他们家那个破思想,想必觉得女人都是下等人,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越体面,背地里越龌蹉。”
“二婶子说的有些道理。”慕青杉道:“只是这是个理由,可咱们慕家好歹也是世家,一个处理不好,便会被抓住把柄,可他家依然如此做了,恐怕这其中还有别的缘故。比如——”
他幽幽地看了几人一眼,“比如,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所以才会如此对待姐姐,让她忘记一些事情,安心地做朱门长媳。”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许银匋抖着声音道:“难不成它朱家有什么丑事?”
“这并不意外,越道貌岸然的家庭出的丑事只会越匪夷所思。”
便如赫连萱说的‘压抑人性论’,越压抑越变态。
侯氏眼睛瞬间亮了,“难不成他家二儿子当真如传言一般,养了一屋子的小倌?或是她家老太太偷人被人发现了,嘻嘻嘻……”
慕子华轻咳两声,“多说无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事儿是瞒不住的,早晚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现在我们首要的是治好云飞,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两日后,慕家长女慕云飞与朱家长子朱连清正事和离,从此各自欢喜,再无瓜葛。很快这和离的消息传遍了京城,成为目前最热的八卦。
洛易王府,芳心阁。
“还不知道大姑娘怎么遭了呢,怎么就被和离了呢,以后还不得被人再背后说嘴啊,大姑娘好可怜啊。听说老夫人和夫人都来了,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可惜我不能去安慰……”
杜芸惜一边垂泪,一边絮叨,直把赫连萱絮叨的把书一扔,“差不多得了娘,和离怎么就可怜了,你没听说大姑娘在他家变得痴痴傻傻的,可见是遭了不少的罪,离了那里是大大的好事,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变成了坏事。”
“你是小孩儿,你不懂,这女人……”
“好了好了。”赫连萱无情打断她的女德教育,“最近我听说父王瞧上个身娇体柔的侍女,怎么遭,又要娶小老婆了?”
“怎么说的这般难听,真是的~”杜芸惜徐徐叹了一声,眼神带着淡淡的哀伤,“你父王他膝下儿女太少,也是人之常情。”
“这就叫饱暖思阴欲。”
“住口!”一向软绵绵的杜芸惜突然强硬起来,“不许你这么说你的父亲,他吃了那么苦,但仍然记得咱们母女,你应该感恩,而不是在这里说些冷言冷语。”
见她真生气了,赫连萱遂闭了嘴,“好了好了,是我口不择言,是我冷心冷肺,但请娘你也要记得,在这个大宅子里,只有女儿是一心为娘你着想的。”
赫连萱捡起书卷,转身出了屋子,往后园子去了。
杜芸惜心里突然变得不是滋味儿,明明她刚才很厉害来着,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她也没说什么啊。
茉香上前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夫人喝杯茶吧,都煮好了,没人喝。”
杜芸惜接了没喝,将茶杯放在几上,“茉香你说说今天的事儿是我教训错了不成,她还生气了呢。”
“夫人和小姐都没有错,只是小姐一直将您放在第一位,而您不是。”
杜芸惜拍了拍桌子,“真是胡说,你气死我得了。”
“茉香跟随两个主子多年,只是说出实情罢了。小姐虽然说话难听,但又有那一句不是事情,只是您不爱听罢了,因为在您心里不只有小姐,还有王爷,而小姐心里只有你。所以这回,我站小姐。”
杜芸惜被的够呛,缓了半天才说道:“你自己去溜达溜达吧,别在我跟前晃。”
茉香崛起小嘴,气鼓鼓地走了。
后花园里,赫连萱靠在栏杆上一面看说,一面吃小鱼递过来的剥好的栗子,两不耽误。
小鱼犹犹豫豫地说:“小姐,您可别真跟夫人置气,这府里只有你们可以相互扶持,你们母子俩可不能离了心。”
赫连萱悠悠叹了一声,将书卷搁在腿上,神色疲倦,“我知道的,你放心。”
就是想跟她抬抬杠而已。
小鱼抿嘴一笑,“那奴婢就放心了。”
“你这小丫头,别担这些没用的心,你家小姐我多聪明。”
一小丫鬟跑到两人跟前,欠身行礼,“萱郡主,茜郡主来了,正找您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一声嘹亮的嗓子响彻园子,“妹妹,姐姐来看你了,还不快出来。”
赫连萱将书悄悄地交给小鱼,小鱼将书收了起来。
“哎呀,二姐来了,快过来,刚考好的栗子,还热乎呢。”
赫连茜笑呵呵走过来,大大咧咧地坐在她身边,伸手接过小鱼递过来的栗子塞进口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诶,真好吃,你烤的栗子都比别人好吃。”
小鱼笑道:“好吃就多吃一点。”她手脚麻利地剥了几个放到盘子里,赫连茜却没有再吃,反而露出愁容。
咦,这吃货是怎么了。
“怎么了姐,身子不舒服吗。”
赫连茜摇摇头,“心里不舒服,生气吃不下东西。”
赫连萱眼珠转了转,心中了然了。
“哦~那我陪姐姐出去逛逛,散散心可好?”
“你还有心情散心?”赫连茜瞪大眼睛,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的心也忒大了些。”
“此话怎样。”
赫连萱一脸无辜。
“看来你真的是心大啊。”赫连茜凑近她,“你不知道父王又勾搭上了个漂亮侍女,现在正宠的跟什么似的,这么下去咱们家要比叔父家女人还要多呢吧。”
她口中的叔父正是当今陛下。
她身边丫鬟急道:“郡主慎言,怎可妄意陛下?”
赫连茜摆摆手,“你和小鱼去溜达溜达,我要和妹妹说说话。”
大菊还想说什么,被小鱼拉着走了,“走啦大菊姐姐,咱们去给主儿们做点好吃的去,说不准一会他们说完话,茜郡主就有胃口了呢。”
等人走了,赫连茜再没了掣肘,“要我说你心大呢,这只是第一个,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我娘是一府正妃自然无可取代,而你娘可就不一定了。你娘她心思单纯,不懂得其中厉害,你可不能不懂。”
看着大虎妞这样明目张胆地挑拨,赫连萱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赫连萱摆摆手,“不是不是,你也说了这事是拦不住的,既然拦不住何必往心里去呢,你说是吧。”
“当然不是,你怎么这般没志气,就不怕哪日被……”
“哎——突然想起个事儿来。”
赫连茜被她一打岔,瞬间忘了之前的话头,转而顺着他的话说:“怎么了?”
赫连萱直了直身子,颇为正经地说道:“我得到消息,慕家六姑娘回来了,我想着大哥的病还真得她这样特别的大夫才有办法吧。”
啊啊啊,真的好想那漂亮的小妞啊,也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子,超级期待啊。
“可能吗,大哥可是瘫了啊……”赫连萱的声音在颤抖着,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自从沉冤得雪回了王府,着大夫就没少请过,今天这个太医,明天那个民间名医,可哪次不是满满的希望,结果又一次次的失望。累的大哥一次次地折腾,每次折腾都折腾去半条命来,我真的担心在这样下去,大家会不会崩溃。”
钢铁直男般的赫连茜,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我真恨不得瘫在床上的是我,而不是我大哥,他是那样聪明,从小就读书好,不像我这般顽劣,只知道吃。”
原来你知道啊,那还不算顽劣。
“我真的很怕每一次大夫来的时候,每一次都心惊肉跳,怕大夫惭愧地摇摇头,然后灰溜溜地出了府,留给我们娘三个无穷的绝望。偏生我大哥每次已经难受至极了,还要装作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反过来安慰我们,这让我难过的想死。”
赫连萱伸手捏捏她的肩膀,“也不能这么想,每一次都是大哥的希望,也许大哥也希望抓住每一次希望呢。人要有念头才能好好活下去,而慕家六姑娘是个很大的希望,咱们不能放弃,如果放弃了治疗,把等于放弃了大哥的人生。”
“好啦,什么时候怀抱着希望,人才能活下去,是不是?”她伸手擦掉赫连茜脸上的泪水,声音温柔如水:“不要把所有的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没错,大哥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好在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大家日子都好过了许多,以后会更好的。”
赫连茜偏头看着便宜妹妹温柔的目光,心田好像暖过一丝暖流,让她心里暖烘烘的。
她自小生长在困苦之中,在那种环境下,吃穿都成问题,父母自然对子女没有多少温存。还没有亲人如此温柔地劝解开导她。
一瞬间她好像忘记了她此行的目的是挑拨是非的了……
赫连茜别过眼睛,胡乱地点点头,“嗯嗯……”她站起身,“此事,我要跟母妃商量商量才好,我自己可做不得主。”
赫连萱也起身道:“姐姐慢走。”
目送赫连茜离开后,痞痞地歪嘴笑了。
相信她不就就可以和小六相见了,以裴贤贞现在为儿子的癫狂状态,就算有一丝希望她也不会放弃的。
小六能经常来府的话,那慕青杉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过来了。
天呐,她的智商简直要爆表了,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