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寿被人押走,好像一下子加速了衰老。他口里依旧是那些不着边际的风言风语,让人听了只觉得可笑又可气。
可笑的是为什么如此愚昧的事情都有人信,可气的是为了虚无缥缈的事杀害无辜,简直丧心病狂臭不要脸。
蠢并不是让人不恨的借口。
官兵们彻底搜查了整个村子,发现整个村子除了四五十岁的老妇人,年轻的姑娘一个没出现。又拷问了村民才知晓,原来不是没有,而是他们会把拐来的女子先让神老过目,神老不要的就留下生孩子。其中许多村子里的女孩养到十几岁,也是一个下场,所以年轻女孩几乎绝迹。
那些女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生孩子,每天都过的十分绝望,有些更是已经疯掉了。
赫连尔澜那日在渡月村见到的就是其中一个半疯的女人,她在向她发出求救信号。可惜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现下想起来,真是让她恨的牙根痒痒。
口口声声叫着别人恶魔,自己做的却是比恶魔还恶毒的事。就这样还要成仙,成个大粑粑。
最让人震惊的事还在后面。
官差们等到了天亮,在渡月潭中大捞起了三百多具尸骨,其中便有还未被啃干净的王全家女儿。
其骇人程度让许多人都吐了。
和平年代能一下子死了这许多人,还是这个诡异的死法,此案足够载入史册了。
已经认定此案跟邪教扯上了关系,又死了这许多人,宁玉海立马上报刑部。这案子确实震惊了刑部,刑部尚书顾准不敢耽搁,直接上报了圣上。
圣上看罢,着宁玉海立即审理此案,还百姓以公道。又让在渭城的德阳王协助审理,务必将此案审个清清楚楚每一个罪犯都不许放过。
得此旨意,渭城府衙立即收集证物,准备尽快开堂,因为主犯张延寿越来越不正常了,现在他看起来苍老无比,说他快八九十岁都有人信,而凌予道长却说这人其实只有五十来岁而已。
再过几天恐怕就要死球了,必须马上审理。
于是在腊月十六正午,开始审理此案。
各种证据应有尽有,有几个村民脑子还算没被洗脑洗透,可以作为证人。人证物证俱在,证据链完整,即使张延寿不认也得认了,整个案子审理的十分流畅。
许多这几年丢了闺女的都来到县衙,等待着对魔鬼的审判。他们都以为女儿被拐走或是跟着男人私奔了,怎么都死不了。
谁知道竟死的如此凄惨,一个个恨不得生啖其肉。
案子足足审理里三天,终于将所有的人定罪。出了一些小孩儿和罪过不大的妇女,其他人通通被处以极刑。
张延寿罪大恶极,德阳王对其恨的牙痒痒特意上书圣上,要求对张延寿等为首几人重判,绝不能让其死的这么痛快。
圣上也是十分给力,特批张延寿等人凌迟处死,以震慑邪教教徒。
邪教的人是抓不完杀不尽的,只有用此法得以重判,才能威慑其他蠢蠢欲动的邪教教徒。
德阳王还提了跟着作恶的四宝,虽然是个六岁小儿,却是一个最大的帮凶。是他利用女子们的善心,将其骗到陷阱之中。
这种孩子长大了也是个祸害,不如处死完事,省得留个祸害在人间。
圣上对此却没有批准,这案子不足以连坐,也没有律法处置六岁的小儿,只能让其自生自灭。
德阳王觉得如此也好,不如就让他暗暗地将其弄死,也算对得起那些受害的女孩儿了。不是他心狠,只是这样的崽子根上就是坏的,留不得。
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小恶魔被凌予带走了,说是他让其洗心革面,让他一辈子在鹤林观悔过。
德阳王觉得这小崽子邪的很,说不准把鹤林观都给搞死了。
审过这桩棘手的案子,慕青杉难得轻松下来。这一轻松,便突然病倒了。
唬得众人赶紧请来欧阳来看。
欧阳笑眯眯对他们说道:“无妨,无妨。这是三公子刚刚病愈,便日日处于疲累状态,一下子伤了元气。只需休息一阵子,吃几幅补药也就罢了。”
宁玉馨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你看他方才看着看着书就倒下了,太吓人了。”
“看着凶险罢了,其实并没有大碍,大夫人尽可放心。”
宁玉馨松了口气,“多谢神医了,还请开方。”
欧阳脸上露出犹豫神色,“大夫人,欧阳在慕府已经逗留多日,现在也该走了。”
“神医要离开渭城?”
“夫人不必担忧,走是要走的,但也不会急在一时。怎么样也要等着公子的身体恢复再说。”欧阳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想正式收六小姐为徒,不知……”
说出这话,还挺为难的。
以前可是他一直想方设法拒绝人家小姑娘的,现在又上赶着收人家为徒,实在有点那个。
宁玉馨微微一怔,“原来是这事,我们慕家不是中原人,更不是迂腐之辈。只是这事关系到孩子的一辈子,还是要请示老太太才能作准。”
“那有劳夫人了。”
“小事儿。”宁玉馨顿了顿,又道:“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
欧阳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孩子有天分,肯吃苦,关键是喜欢学医。这三样都是十分难得的。经过前几日那场变故,我发现六小姐胆子心细,绝非一般闺阁女子,可以继承我的衣钵。”
“原来是这样……”
按说这事实在荒唐,可经此一事,宁玉馨对此事没有那般抵触了,许多事情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发生变化。
当天慕家长辈在一起开小会,研究慕家孩子以后的归宿。
现今慕家姊妹和郡主一起被绑架了的消息虽然严防死堵,但还是被高棉有意放出消息,渭城人多半都已经知道了。可以从一定意义上来讲,慕家的女孩子不管谁被绑架了,谁没被绑架都已经失了‘名节’了。以后若要要议亲,恐怕没什么好人家敢要了。
许银匋的意思是,慕家的女孩子儿自然不能委屈下嫁。但目前的境况确实艰难,倒不如让孩子们各自学本事去,反而没有什么负担了。
再加上现在慕家的男丁都没有生育能力,若认了旁系的子嗣,将赚来的家业拱手让人实在不甘心。再说慕氏旁系本就对他们的家业虎视眈眈,再认了人家的孩子为子,那还了得。
如此便只有让自家的女儿招个入赘女婿,生了孩子也是自己慕家的种,这样岂不更好。当然,若是有好人家不在意这些事,婚嫁自然无碍。
慕子良对此十分赞同,他如今膝下只有女儿,不走这条路真的无路可走了。他可不想要别人的孩子继承家业。
况且,这段时间,莲溪管理的店铺井井有条,颇有他年轻时的风范。既然女儿有这个本事和魄力,他自然求之不得。
慕子炎虽说心中百般不愿,可被母亲弟弟妻子儿子连番怼,也被怼服了。
算了,还是好好保养身体是正经,欧阳说了,他不能再操心了,否则年岁不保。
七日后,是渡月村邪教徒行刑的日子,也是举城欢庆的日子。
百姓们情绪高涨地往城外走去,这回的行刑地点改在了城外的灵山的高台子上。以往行刑都在外城,可这回的等待砍头的人实在太多了,便选了这么一个离乱葬岗近一些的地方。
在将张延寿凌迟处死之后,便要将这些人砍头。
有脑子的小商贩在通往灵山的路上设了茶棚,还真没少挣钱。一路上不停有人往灵山赶去,就是为了亲眼目睹那些害人精得到报应。
这场屠杀是正义的,是震慑邪恶的,是振奋民心的。大家脸上都挂着喜气,没有丝毫的恐惧。
三百多人齐齐地跪在下面,其中还有弱冠之龄的小子。
宁玉海本是心生怜悯的,他们没有四宝那么坏到骨子里,只是被洗脑了……直到人群中有那几个小子和冥顽不化的老头子一起大声念咒,气得他恨不得赶紧砍了完事。
事情到了这一步了,还不知错,这样的人真真是没的可救了。
台上宁玉海等人在等着午时三刻,台下看热闹的人耐心地等着,其中有不少慕府的下人。
今日许银匋特地给大家放了一日的假,来看人砍头。
缨络按着菱角的肩膀,踮着脚尖站伸着脖子看,“这也太远了,能看到什么?”
“你还想看到什么,不怕做恶梦啊。”菱角笑道。
“这有什么可怕的,这都是大恶人,死不足惜。最让我遗憾的是,那个小崽子居然逃过一劫,哼,没有天理啊。”
菱角点头,“这个我同意,那小毒崽子也应该一起杀了,以后长大还不一定成什么祸害呢。还有他那两父母……一家子坏种。”
“确实如此,看来这世上的事儿真说不清楚,我看是他那父母不好,生生的把孩子教坏了,孩子懂什么啊。”
菱角淡淡摇头,“少爷说过,人之初未必性本善。我听说,那小子比他父母还精灵呢,许多鬼点子都是他出的,想想就不寒而栗。”
“被你这么一说是挺可怕的。”缨络耸耸肩膀。
菱角指着跪在其中的女人,“你看那些女人,像不像少爷给咱们讲的故事中的伥鬼?”
“就是那个母亲化作伥鬼诱骗自己地儿子给老虎享用?”
“嗯,这些女人甚至会献上自己的女儿,是实实在在的伥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