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伯和家庭医生退了出去,临走前,杨伯特意看了顾念微一眼,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顾念微心底扑通直跳。
“你不好好在卧室里呆着,又想去哪儿?”严泽烨背靠椅子,双手交叠在胸前,支撑下巴,深邃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顾念微,像一只狼盯着一只小白兔。
“我看见医生过来,心里好奇,过来看看。”
“好奇什么?”严泽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的检查结果。”顾念微看到他的手掌包裹一层厚厚的纱布,掌心的边沿,渗透丝丝鲜红的血迹。
他受伤了?
“只要你安安分分地进行修养,就能恢复如初。”严泽烨翻开眼前的文件,头也不抬的下逐客令,“我要开始工作了,你出去吧。”
严泽烨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但也有特例,而顾念微就是那一个为数不多的意外。
他现在有事要处理,不希望顾念微在场。
“是吗?”顾念微眸色一暗,她垂下眼眸,语气变得飘忽不定。
严泽烨抬头看她,“如果你不信,我大可送你去医院,重新检查一遍。”他不惧怕顾念微当真去医院重新检查,只要他稍微打声招呼,瞒住病情是一件十分轻而易举的事情。
千算万算,他仍然算漏了苏映雪这个意外。
顾念微深深地看了严泽烨一眼,转身退出书房。没走几步,严泽烨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南熠去殡仪馆取走了周沛沛的尸体,今天要在城郊的墓地,入殡。”
严泽烨接到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求助电话,南熠态度强硬,无论工作人员如何劝说,他都要强行带走周沛沛。
自从周沛沛死后,南熠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在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到温文尔雅的痕迹,有的只是沉重的戾气。
严泽烨载着顾念微,来到城郊的墓园。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下起了雪雨。一滴滴的打在脸上,刺骨的冷。
远远的,顾念微看见南熠一身黑色制服,静静地立在一块墓碑前。黑色的西装外套上,落满雪水。
入殡仪式已经完成,顾念微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
周沛沛对顾念微说过,倘若她死了,要把自己的骨灰撒向大海,奔向自由的远方,不愿意困在一方净土之中,等待他人的吊唁。
周沛沛的墓碑前,摆满了各色的海棠花。
顾念微站在墓碑前,鼻子一酸,眼眶发热,却落不下一滴眼泪来。悲伤堵在心口,她几乎要窒息。
“哭吧,别强忍着。”严泽烨揽过她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顾念微原本沉寂的悲伤,被严泽烨一声挑明,强行隐忍的情绪终于崩溃。眼泪如同决堤的大坝,溃然崩塌。
从细细的哽咽,再到哭声上扬,逐渐转化到号啕大哭,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轰隆’一声,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雨下得更大了。水流极速的冲刷墓碑,汇集成一条条小溪流。
他们站着的地方,渐渐积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水坑。
似乎上天,都感觉到了顾念微的悲伤。
南熠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动作机械木讷。他转过身来,径直的往前走。几乎每走一步,对他来说,都是沉重的悲伤。
顾念微悲痛的望着南熠萧瑟的背影,她捏紧严泽烨的手。
南熠的心里,不比她好受多少。
一道急促的手机铃声,像催命符似的,唤回顾念微的神志。
她摁下接听键,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让她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如纸。
顾念微挂掉电话,疯了一般往外跑。
脚下参差不齐的青石板路,几乎要将她绊倒在地。
“发生什么事了?”严泽烨心疼地拽住她摇晃的身躯,担忧的问道。
当看到顾念微红肿的眼眶下,是无尽的悲怆时,严泽烨心疼不已。
“周沛沛的奶奶,出事了。”
周沛沛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各自重新组建了家庭。周沛沛成为了父母的弃女,奶奶是周沛沛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如今周沛沛走了,顾念微想着,要替周沛沛肩负起照顾老人家的重任。
可是,命运似乎总在和她开玩笑。
顾念微坐在车里,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握成拳。
到了医院,车未停稳,顾念微拉开车门跑了下去。
顾念微刚跑到手术室门外,恰巧手术室的门在此刻打开。
医生带着几名护士走了出来,冲她摇摇头,“病人突发脑溢血,在送医的路上已经出现深度昏迷。抱歉,我们尽力了。”
顾念微无力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耳边一片嗡鸣。她自动屏蔽掉了外界的一切干扰,眼前人影重叠,视线模糊一片。
“小姐,你没事吧?”医生担忧的说道。
顾念微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簌簌地落落下来。
严泽烨将她搂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我是不是特别的没用,我救不了她……也帮不了她。”顾念微泣不成声,捏着严泽烨的衣袖。
“你尽力了。”严泽烨说道。
医生见多了生死离别,他微微的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我什么都没做……我对不起她。”
严泽烨看在眼里,无法替她承受悲伤,难免有些自责与懊悔。
天空还在下雨,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顾念微将老人的坟冢,葬在周沛沛的墓冢的隔壁。
生是一家人,死后还是一家人。黄泉路上有人陪伴,她们都不孤单。
一天之内,送别两个故人。
顾念微心力交瘁,她离开墓园之后,没有选择回云澜山庄,而是去了周沛沛奶奶的家。
房东打来电话,限时三天腾出房子,否则屋内的所有物品,都将被当成垃圾,全部丢掉。
“这老人可真是可怜,孙女死了不到两天,自己也跟着走了。估计是受不了打击,发了病。”房东打开门,自顾自的说着话,“我这房子前一年刚装修,指望能租个好价钱呢。被她们这么一折腾,往后能不能租出去,还是一个问题。自己命运不济,还来连累别人,真是晦气。”
察觉到顾念微对他投来阴冷的目光,房东心一抖,识趣地闭上嘴。转身,又迎上严泽烨阴沉的目光,他讪讪地走出去。
看严泽烨的穿着昂贵,气宇不凡,来头不小。房东不敢得罪,匆匆忙忙地叮嘱几句,离开了。
顾念微走进其中一间房间,看到墙壁上挂着一幅幅油画。卧室里的物品摆放杂乱无章,地上一片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