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告诉黎少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说了。”顾卿遥微微垂眸：“萧泽，这个决定是我自己定下的，你知道我的性格。”
萧泽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是啊……
他知道顾卿遥的性格，就是因为太清楚不过，所以才会整个人都在忍不住地颤栗。
他的眼眶都跟着微微红了：“那段记忆如果是有人刻意隐瞒了的，小姐想过吗？即使您成功地找回了记忆……”
“会有很多人针对我，当年想尽办法封存了我的记忆的人可能会发觉，可是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他们在隐藏的一切究竟是什么了。”顾卿遥沉声道。
萧泽沉默良久，这才颤抖着松开手：“我知道我没有资格阻拦小姐，这是小姐您自己的事情，小姐您这些话说的都对，可是您想过吗？如果你真的将黎少，将我都忘了，那我们要怎么办？”
他没敢说黎霂言要怎么办？
萧泽见过黎霂言曾经的样子，曾经的黎霂言也是那样完美，却是完美地让人害怕。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活成那个样子，冷静而严苛，对自己永远都要求极高，他仿佛没有情绪没有喜怒哀乐，只因为他人生的全部仿佛都被那个毒枭的世界带走了。
在遇到顾卿遥之前，黎霂言就是那样活着，也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遇到了顾卿遥，黎霂言的世界有了色彩有了光。
可是现在……
他要眼睁睁地看着顾卿遥将这一切再次带走吗？
顾卿遥的神色那么平静，萧泽抹了把眼睛，拨通了黎霂言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萧泽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重新打了过去。
同样的言辞，同样的音调，像是宿命的一种。
顾卿遥微微垂眸：“萧泽。”
“小姐……”萧泽猛地抬头，眼眶都红了：“黎少肯定是在执行任务，不然也不可能关机，小姐您稍微等一下，就一下就好。”
“我知道霂言在哪里，”顾卿遥笑笑：“所以我才对你说，你可以给他打电话过去。”
因为顾卿遥知道，黎霂言不可能接得到这个电话。
他这些天行色匆匆，很可能都是和“莫涵珊”有关。
只是不知道这个莫涵珊究竟是假死，还是另有隐情。
其实顾卿遥一早就知道，黎霂言是不会变的。
他习惯了做她的保护神，也习惯了将所有危险的事情隐瞒，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自己无论怎么要求，他都有些事情不会对自己坦诚。
既然不能坦诚，那么不如自己将真相找出来。
顾卿遥从来都不是温室中的花朵，不需要谁来精心呵护照看。
倘若……
倘若重生归来，她从来没有遇到过黎霂言，那么这一步她依然要走出去。
更何况现在一切都安置好了。
良久，顾卿遥方才抬眼看过去：“梁叔，都准备好了吗？”
“刚刚和Steven医生联系过了，说现在就可以。小姐现在要过去吗？”梁忠齐的眼神中也写满了担忧。
顾卿遥却只是平静地笑了笑，点头应了：“过去。”
梁忠齐深深吸了口气：“好。”
萧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打着黎霂言的手机号码，期待着一个奇迹的发生。
可是没有。
他们之间有时候似乎就是差着那么一点阴差阳错，直到顾卿遥走近Steven的诊疗室，萧泽方才颓然地松开手。
顾卿遥看向Steven，须发皆白的Steven沉默半晌，这才道：“顾小姐，您应当知道记忆本身不是那么简单的存在，我可以尽可能地催眠你，让你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可是如果你主观上很抗拒，那么我会主动叫停这次催眠，您已经十八岁了，那之后也已经过去了八年，如果我强行试图让你回想起那时的一切，我不知道你的大脑会对我做出怎样的反馈，我很担心会对您的记忆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不可逆的损伤，是指……”
“生活中，我们常常称为失忆。”Steven解释道。
“我会失去十岁以后的所有记忆吗？”
“不一定，也可能是一段时间节点的记忆，这种事没有人可以确切地说明，我无法判断顾小姐十岁那年的记忆是您主动在逃避，还是人为的催眠让您在回避，我只希望如果顾小姐很排斥我的催眠，希望您及时地给予我反馈。”Steven认真地说着。
顾卿遥沉默良久，这才问道：“抱歉Steven先生，我想知道……人会主动忘记快乐的记忆吗？”
“理论上不会，可是这种概率性的事件，我无法给你确切的说明。”Steven道：“我下次来这里大概是一年后，如果顾小姐有疑虑的话，其实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顾卿遥摇摇头：“麻烦您了，Steven先生，我想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Steven有点诧异，却还是点点头，将旁边的音乐打开了。
舒缓的音乐总是让人昏昏欲睡，Steven将准备好的资料打开，给顾卿遥看那条出事的公路，然后是事发后的嫌疑人，在音乐声中，顾卿遥慢慢闭上眼——
“你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撞击，与此同时……”
“不对。”
Steven疑惑地挑挑眉，想了想转而道：“你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昏昏沉沉，仿佛整个人都在浮沉。
万丈的高空中，她极速坠落，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抓不住，眼睛仿佛被黑布蒙住了……
迷茫之间，唯一的光芒是来自前方。
顾卿遥耳边响起Steven的声音，可是她几乎听不到了，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她淹没，仿佛时间回溯，让她重新回到了那个无望的十岁……
她想要伸手抓住那唯一的光，那双手仿佛带着光芒，又是那样熟悉。
顾卿遥努力挣扎，却是无论如何都没能叫出他的名字……
往事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飞速掠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终于能够听清Steven在说什么时，顾卿遥慢慢地睁开眼。
“结束了吗？”顾卿遥的语气带着三分茫然。
Steven心底一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顾卿遥和之前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