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开门，却被一个女警压住肩膀，摁着我坐在沙发上。另一个警察走到门口，在猫眼里警惕了观察了一会儿，才将门打开。
门板像被放了慢动作，在我眼前，一点点打开角度，也一点点露出厉墨北俊朗的面孔。我一眼不错地盯着，见他眼睛里从喜悦到诧异，最后眉头蹙起来，目光越过满屋子的警察，不可思议地定格在我身上。
他手上还拎着一些花花绿绿的玩具，手指一松，玩具散落一地。他对着警察沉声问：“怎么回事？为什么拘押我的太太？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挤开门口的警察，他挺直腰背走进来，那份气场，让在场的警察们也静了片刻。
“好了，叶何欢，你的前夫也来了，现在可以跟我们走了吧？”警察拿着一副手铐向我走来，口气不善。
“慢着！”厉墨北横过一只手，拦住那警察。他口气越发生硬，黑沉的眸子在警察们脸上绕了一圈，空气一下子凝固下来。见那个警察被他震慑，下意识收回手，他才垂下手，沉声说道，“我太太到底做了什么，你们总得先给我一个交代。”
“先生，有人举报您的前妻故意杀人，这里是视频和照片证据。我们必须带她回去，详细调查，请您务必配合工作。”
说着，警察将平板电脑递给他。
他先看我一眼，仔细看完了视频和照片，面色也凝重起来。
我抿抿唇，轻声说：“墨北，发生这样的事，我必须去接受调查，你不要阻挠警察同志执行公务。”
为了我，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可是眼下，他在帝都身份不同寻常。他和彭家盛家，都有来往。越是权势大，就越是容易被人紧紧盯着。如果他为了我枉顾法律，会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连盛家和彭家也连累进去呢？
我不想他为我再冒险。
幸好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将平板还给警察后，深吸一口气，沉声问我：“周非羽是怎么来的？”
关于我是否故意推她下楼，他连问都没问。
这份信任，让我心里温热，忍不住哽咽，“是舒扬把她弄来的。”
他用力一点头，“好，我知道了。”又说，“你……你别担心，等我几天，我会让你平安回家的。”
不再容我们多谈，警察终于还是将冰冷的手铐戴在我的手上。厉墨北垂着眼皮，仿佛不忍心看。
警察将我一件外套蒙在手铐上，要带着我出门，厉墨北才说道：“在看守所，请务必保证我太太的安全和健康。”
“这个您放下，现在都是文明执法。”
“那多谢。”
他甚至和打头的警察握了握手，那副沉稳和克制的姿态，让我更加倾慕。
我爱的男人，不是个黑社会头子，会在我出事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发狂。他冷静、克制、尊重规则。同时又运筹帷幄，胸有成竹。
眼眶里突然含了泪，被带出门之前，我扬声喊道：“照顾好贝贝！”
他没跟出来，只是温和一笑，“放心。你……这几天更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我拼命点头，警察们大概也看出厉墨北身份不同寻常，对我十分客气，谁也不敢催促推搡我。等我们说完了，他们才公事公办，客气地将我“请”出门。
出了门，被带上警车，我被一路送到看守所。
估计厉墨北已经打点过，我到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对我都很客气。关押我的房间，是个整洁的单间，虽然简陋，但被褥都是新换的，并不像想象中的潮湿脏污。
“这是我们能提供的最好条件了。”押送我进来的女警说道，“厉先生打过招呼，让好好照顾你。但是他也说，不必出格。我们知道他和彭部长盛部长的关系，他还能如此通情达理，我们都很感激。”
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要低调。
厉墨北比起刚认识的时候，那副冷漠张扬，傲气外露的样子，又成熟了太多。
我也微笑点头，“已经很好了，谢谢你们。”
女警一笑，“先进去吧，提审的时候会来叫你。”
“好。”
接下来的三天里，我就住在这个小房间里，接受了足有七八次的提审。
我将事发时的细节，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可他们始终无法得出一个定论。
最后一次，女警将我押送回去的时候，叹息说：“你只有一面之词，即使我们相信你，证据也不够硬。可那些视频和照片，却是明摆着的。况且……周非羽和你关系恶劣，你又有十足的犯罪动机。这样下去，恐怕对你很不利。”
关于案件的进展，我一直没有问。
我知道，厉墨北一定关注着我在这里的一举一动。我怕问了，他会以为我害怕，在外面担心我。
但现在，我有些忍不住，低声问道：“墨北……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女警告诉我：“厉先生当然一直在为你的事奔走，他已经找了最好的律师。但是眼下的情况，给你做无罪辩护，律师觉得不太可能，他建议做减刑辩护。可是厉先生坚持你是无罪的，他还在努力寻找证据。”
“我知道了，谢谢您。”
明明我很可能坐牢，甚至可能被判死刑。但是我呆在看守所里，内心却是无比的平静。
这几天里，我想开了很多事，比如说周非羽的死。
她的死亡，我不是故意，但在外人看来，她就是因我而死的。那厉墨北呢？在我看来，我父母也是因他而死，但事实上，他当时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何其无辜？
从前无论如何解不开的心结，经历了这件事，反而突然就通透了。
在看守所的第九天，我被安排见了律师。
这人面容精瘦，目光炯炯，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坐好之后，他略带兴奋地告诉我：“叶小姐，今天过来，是想通知您一下，您的无罪辩护，成功率很高。”
我有些诧异，“不是说，这很难么？”
“是很难，但是厉先生找到了新的证据！”
“什么证据？”
“他找来了国际专家，对周非羽的尸体进行全方面的尸检。结果，发现她血液里含有一种新型致幻剂，人服用后，会产生一种腾空的幻觉。在国外，已经有人服食后，跳楼自杀。有了这个证据，就能很大程度上说明，周非羽是自杀的。”
闻言，我唇边也不由露出笑，激动地说：“方律师，谢谢您！”
他摇摇头，微笑道：“要谢就该谢厉先生。之前周非羽的尸体，已经接受过几次检查了，都没查出结果。要不是他亲自飞往国外，请来专家，目前国内的法医检测手段，是查不出这种致幻剂的。因为它分解太快，体内的残留量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