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川就这样死了。
当我被冲上来的厉墨北抱住，眼睛被他抬手遮住，耳边是他一声又一声的温柔安慰：“别怕别怕……看不到了……”
同时，他吩咐手下的人，马上清理现场。
我能听到这些人在忙碌，心里却是空旷的，像被赵青川自杀的一幕震慑了，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那一幕中走出来，哑着嗓子说：“我好了，你松手吧。”
厉墨北松开手，我环视一下四周，赵青川的尸体不见了，刚刚还流满鲜血的地面，也被清理干净。抬头看看天花板，不方便清理的地方，还残留着一大片血红。好像只有那里，才记得赵青川的存在。
从车站被带回家后，我一直很少说话。
厉墨北了解我，也不为难我，留下我安静着，让我慢慢恢复。
赵青川死后第三天，我才感觉到世界的真实，从那个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留下来的信呢？”厉墨北去医院照顾贝贝，他回来后，我已经可以平静地问。
“心里还难过么？”他先反问我。
男人身体靠过来，带着温柔和温暖。我下意识依偎过去，靠着他的肩膀说：“我这样为了另一个男人难过，你生不生气？”
他笑声很疲惫，揉着我的头发，低低地说：“换了以前，可能会，不过我也在成长，和你一起。”
说着，他又叹息，“其实，赵青川这样死了，我和你一样唏嘘。我们虽然算不上朋友，但也是从小就认识。我为了向我继母报仇，从小严格地对待自己，学着自己不喜欢的生意场上的事。可赵青川呢？他不喜欢做生意，就跑去欧洲学音乐。后来再见，我满身都是铜臭，而他成了艺术家。”
厉墨北说起往事，带着感慨，“说真的，我从前羡慕、甚至佩服过他。最后他走到这一步，我也可惜。”
抿了抿唇，我柔声说：“他的确是可惜了。如果……如果没遇到我，他……”
“嘘。”厉墨北轻轻捂住我的嘴，温柔地望着我，“不许这样想。他是成年人，任何行为都该自己为自己负责，和你没任何关系。再说，相对于绝大多数人，你已经非常善良了。千万不要，再去苛责自己，明白么？”
被他的体贴感动的红了眼眶，我用力点了点头。
终于说开了这件事，我再向他要那封信，他马上取了出来。
信封还没开，上面沾满了血迹。
厉墨北一边撕开信封，一边说：“早就想看了，可这是赵青川留给你的，得等着你一起看。还好，你想开的时间，比我预计的要短一点。”
他故作轻松，打开信后，我们凑在一起看。
赵青川字迹刚劲漂亮，可看完内容后，我们彻底忘记了他的书法。
他在信上告诉我们，他早就和军火贩子松本润勾结在一起了。所以，他能和日本的细菌病毒研究所扯上关系，从那里弄来病毒，害我的贝贝。
同时，他告诉我们，松本润有个女儿，叫松本晴子，年纪和我一样。
自从厉墨北因为枪械图纸，和军火集团有了直接的接触，松本晴子偷偷看了他一眼，就对他一见钟情了。
赵青川说，松本晴子和他一样，是个偏执的女人。她看上了厉墨北，就肯定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如果厉墨北想要从内部攻破军火集团，松本晴子是个极好的突破口。
难怪他扔下这封信的时候，说可能对我们有用。
真的没想到，他还能提供这么重要的线索。
将信收起来后，我有些激动，扯着厉墨北的衣袖说：“太好了！松本润居然有个女儿！如果能和她接触，那你以后的安全，就有了保障！想要什么线索，通过她，也能更加容易！赵青川啊赵青川，他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厉墨北却没有我这样开心，听我说完了，他才低低地叹息道：“可是这个女人喜欢我，我再去接近她，你……不生气？”
这个……
刚刚我想的，全是厉墨北的安全，一时间把这个都忘了。
认真考虑了片刻，我严肃地告诉他：“你的安全，还有捣毁军火集团的计划，比我的小情小爱更重要。而且，我明白你对我的心。你去接触一个深爱你的女人，我当然不会开心。但是，我绝不希望，这成为对你的束缚。”
厉墨北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我许久，突然一个用力，紧紧将我抱在了怀里。
“欢欢，你怎么这么好？嗯？”
我被他勒的有些透不过气，却在心底暗暗地想：那是因为你更好呀。
看完这封信后，我们对赵青川的恨意，又被悄悄抽走了一些。
三天后，是他的葬礼，我们本来没打算参加，但是想想人都死了，恩怨两清，还是决定去送他一程。
他在B市已经没了亲人，葬礼就干脆在帝都举行，是厉墨北随便找了一个殡仪馆安排的。墓地也是叫人买的，在一座山脚下的墓园里，四周松柏青翠，环境倒是不错。
葬礼结束后，我们一行人立在墓碑前，各自给他献花。
我和厉墨北，只礼节性弯腰躬身，倒是彭玉，被盛承辉搀扶着，一直哭个不停。
彭玉是深爱过他的人，虽然后来看清了他，和他一刀两断，但人死了之后，还是会忍不住伤心。
盛承辉在一旁，一直低声安慰着她。
我见到这一幕，也小声对厉墨北说：“盛大少爷真是个好男人，对彭小姐没的说呢。”
“是呀。”厉墨北看他一眼，也叹息说，“没想到，他这样的纨绔子弟，也是个痴情人。还有彭玉，那样的家庭里，倒是比谁都单纯。”
我们正感叹这对高干子弟，山脚更下方，一队穿着黑衣，胸前佩戴小百花的人，正缓缓走上来。
这一行人脚步整齐，神情肃穆，和我们一样都是黄皮肤黑头发，却感觉哪里不对。
直到他们走近了，也来到赵青川墓碑前，我们几个诧异地让开一点位置。
这队人里当先的是个女人，她捧着一束白菊花放在墓碑前，鞠躬后，嘴里说的是一串我听不懂的语言。
愣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日语。
正好奇这女人的身份，她已经直起身来，转身看向我们。
在我的目光里，她缓缓摘下墨镜，露出清丽而单纯的一张脸，圆圆的，像个小萝莉。她朝我们走过来，向厉墨北伸出一只手，用蹩脚的中文说：“厉先生你好，我是松本晴子。”
松本晴子！
不就是赵青川信里提到的，那个暗恋厉墨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