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搞不清楚我自己是怎么想的,那一段时间我和班主任请了假说是要照顾易千宋,可大多数白天的时候,我却都没守在易千宋的床边。或许是因为王子歆也在,我见到她目不转睛盯着易千宋的模样,心里就会有种闷闷的感觉,然后从医院里走出来,却又不知不觉得走了很远。
医院靠近中心,算起来距离‘星光’其实并不算远。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站在了星光外面的台阶下,抬起头望着楼上反射阳光波光粼粼的大牌子发呆。
“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我被身后的一道声音打断出神,回过头看见安以恒踱步过来,唇角带着戏谑的微笑,“怎么,受什么刺激了?看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如,你和我进来,我请你喝杯酒?”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望向他。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如安以恒这般心狠手辣的人,却能将生活过的如此悠闲,每一刻都保持着意气风发?而我们无时无刻不活的小心翼翼,却依旧承受着突如其来的祸端……
可不甘心归不甘心,我却早已经失去了憎恶他的力气,垂下眼帘,乖乖的跟在他身后进去。
白日里星光人不多,他随便找了个台位坐下,吩咐了两声,不一会儿便有服务生上酒和水果拼盘。几个女生环绕在安以恒身边,我坐在最外边,也不等他说就自顾自的拿起酒杯倒满。
“最近有什么事情也拿出来和我分享分享?”他饶有兴趣的看向我,开口道。
“没什么,都是些琐碎的事情,提不起你的兴趣的。”我淡淡的道,将杯中酒饮尽。
“哦,你说说看!若是你讲得故事好玩,说不定我还会打赏你……”
我顿了一下,瞳孔中闪过一道微光,随即站起身面向他,“你若是这么有钱的话,不介意借我点吧?如果你愿意借给我,我就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以恒敛了微笑,“竟然还学会和我讨价还价了?”他眯起危险的眸子,“其实我对你的故事并不是那么感兴趣,不过既然你提到要管我借钱,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就要按照我说的来做,否则岂不是不劳而获?”
“怎么做?”我定定的看向他。
他挑起唇角,指着桌上的一瓶红酒,“你干了这一瓶,我就给你一千块。这几日我朋友要来这里聚会,你每天都来陪陪他们,每喝一瓶,我就给你一千块。这活好赚钱吧?”
我的牙齿紧咬在口中,狠狠地碾压发出轻微的响声。可半晌却还是在他的注视下放弃挣扎,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红酒,仰头灌进肚子里。红酒不似葡萄汁,带着喝不惯的酸涩味道,液体汩汩滚入喉咙时,激起我的呕吐感,可我却不敢停下来,直到喝干最后一滴,我才狠狠地喘了口气,丢了酒瓶扶住自己晕眩的头,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保持住身体的平衡,艰难的看向安以恒,“你说话算话?”
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千块摔在我面前的桌面上,笑道:“说到做到。”
每日我都是偷偷出去,晚点回来的时候在距离医院很远的地方,用手指抠嗓子,将肚子里的酒尽数吐出来。可我大多数时间都是浑浑噩噩的,可就在这浑浑噩噩的几天里,我却赚够了易千宋几日的住院费。这样,我还是觉得很满足的,直到那一日,这一切被沉莫发现。
他自那日之后,有几日都没在我面前出现,我原以为他不会回来的。没想到他去医院没见到我,居然也找到了星光这里。
那时我正被一个男生揽住肩膀,在我已经意识模糊时强行灌着酒,周围混杂的嬉笑声模糊了背景音乐,直到被一声怒吼撕破。
“宁熙!”
我感觉我突然被人放开,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本以为会栽倒却被人揽住。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沉莫满脸怒气的模样,还有那个被踹到在地的男生,以及一地的玻璃碎片。四周的人想要一拥而上,可安以恒却在这时从人群后走出来。
“哎呦,沉莫,你怎么才来啊!看看你这小女朋友多能喝啊!快把她带走吧!我不拦着你……否则她这么喝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把老子喝穷的!哈哈!”
安以恒的笑声钻进我的耳朵里,格外的刺耳,可是我却没有分毫的力气去争辩,只能任由沉莫将我从那里带走。
他将我带到一处安静地段的长椅上坐好,然后买了瓶水给我。我迷迷糊糊的灌了两口进到肚子里,肚子涨得又是一阵难受,当即就俯身吐起来。我吐的胃里空空,又抽搐般的疼。他伸手用袖子给我擦了擦嘴,被我推开,“你不嫌脏啊!”
“不嫌!”他语气不好。
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头向一边倒,被他接在怀里,听到他响在我头顶上方的声音:“我不是说过,我会帮你筹钱的吗?你怎么能去找安以恒,你的自尊呢?你的高傲呢?你想要喝死你自己吗?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你自己,就这么堕落下去?”
“我等不及的……”我拖着嗓音,“沉莫,你知道吗?易千宋,他曾是我的全世界……如今他昏睡不醒,我赌上我的自尊,赌上我的身体,赌上我的一切……我愿意放弃一切,哪怕放弃爱他,只要他醒过来,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沉莫双手捧起我的脸,迫使我正视向他,一字一顿郑重其事的道:“好,如果这是你愿望的……”
那一刻我见证了沉莫眼中的光芒从微亮到颓败的灰烬,仿佛在那时,他有着远超于我的执意,莫名的让人心疼……
我推开他的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向前走,边走边喃喃的说道:“沉莫,你还是别管我了,我会想办法的……易千宋一日不醒来,我就照顾他一日,他一年不醒,我就照顾他一年,你总不该天天围着我转吧?”
“我是不该围着他转。”
我回过头看他,又听他继续道:“可我确实要照顾你的。”
我心底里升起一股淡淡的暖意,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他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眼神中透露着镇定人心的力量,“相信我,我很快就会为你找到钱,而他,很快就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