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年,叶真衣离开的小红莓。
依托花黎背后的Belle投资,在英国成立了新的香水品牌“fragboyant”。主调香师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叶真衣和华洛,偶尔华歆也给这边供稿,同时在英国法国这些年新结缘的品牌都有合作。
华洛说,如果把“香浮世家”翻译成英文,就应该是fragboyant。
很快,“fragboyant”一炮而红,并在葳芳华家总裁华辛源的暗中帮助下,很快打开了国内市场。
华歆:“哥哥,我觉得真衣的实力又强了很多。”
她以前的作品,就已经是各种各样备受欢迎的小甜香,但如今的作品,层次感分明清晰了起来。
华洛点点头:“她以前,依靠的主要是过人的天分、本能和非同一般的集中力。但也有一个极大的弱点,就是她太过于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而对于艺术家来说,其实对于外部世界‘充满感情’这种事,也是必不可少的。”
华歆:“哥哥,在你看来,我是不是也存在同样的问题?”
华洛沉默了片刻。
点点头,“嗯”。
“小歆,你……我知道因为我的存在,让你小时候受了很多委屈。但你就这么封闭内心、把自己关起来真的太可惜了。如果你可以像真衣一样,向这个世界再敞开一些,凭你的实力,这个世界一定没有任何人能够和你相比。”
华歆垂眸:“可是,如果我敞开心扉,我要怎么面对——爸爸不爱妈妈、也不爱我。如果不是你受了伤,他可能要我做你一辈子的影子。云碧接近我是另有目的,而我的外公、母亲,很有可能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元凶。”
“……”华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那么多的事情发生,换做是别人可能都会信仰崩溃。可他这个弟弟暗中查探到了一切,不仅没有土崩瓦解,还跑过来找到他、救了他。
明明华歆的香水实力,在青年一代之中无人能及。
比叶真衣要更加臻美、完善,却因为他的主题里总是带着一抹浅浅的晦暗,始终得不到应有的成就。
“好了,你别担心我。”那次离开英国之前,华歆微笑着跟大家告别。
“我从小遇到的事情很多很多,所以,反而什么都不怕。”
他从小缺爱, 父亲不理他,母亲总爱把他的成就当做拴住父亲的筹码。他有个众人眼里最优秀的哥哥,后来又遇到了像是陈涉、叶真衣一系列的强敌。
却因为挫折多了,反而在阴暗之中,滋生出了自己的倔强。
那一年的Library世界香水十佳,Jenny YE、华洛、华歆等调香师全部入围。
不管是英国香水品牌神秘女调香师Jenny YE所制的神级小甜香,还是华歆一贯晦涩而优雅的主题,又或者是许久不见再度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华洛的佳作,都引起了极大的讨论度。
而这些大热香水的销售公司,都是英国“fragboyant”。
“fragboyant”如今几乎是以倾销之势名声鼎盛,再加上本来就是Belle这种国际一线大牌投资,享受了Belle强大的营销策划。
那一个季度甚至整整半年,国内兰蕤集团的新作完全被碾压,整个公司人心动荡。韩爷爷没有办法,再次启用了正在“闭门思过”的商业天才韩擎,想要与“fragboyant”殊死一争。
时隔多年,韩擎终于见到了“fragboyant”如今备受瞩目的调香师Jenny YE。
他愣了愣,随即笑了。
他一只都觉得是她,又想说自己会不会是做梦。
如今确认了,果然是她。
“韩擎,好久不见。”
这一两年,叶真衣突飞猛进的地方,并不止是开了窍的调香技巧。
她原本就不笨,所以很多事情其实不是她想不通,只是她不放心思去想。而一旦去想了,很多事情的原委,可能一瞬间就能水落石出。
如今再看见韩擎,他没有了以前的锐气,但还是如她第一次看到他一般俊朗。
这些年,那么多内情。她如今已经清楚知道,韩擎当年到底为什么那样突然地、决绝地放弃她。
她看着他,像是有千言万语,又最后只化作一个淡淡的点头致意。韩擎也在看着她,看着自己曾经那么喜欢的、却再也回不去了的小姑娘。
这些年、那么多事。
无数难处和抉择,他的迫不得已,黑瞳沉沉看着那个小姑娘时始终是无法言说。
最后她还是和初见一样发着光,带着或许不像话的梦想,即使从来一次也能站起来。
而他,背负着黑暗和罪孽,和她天壤之别。
也许当初他不应该为了“保护”她,而隐忍、而被迫分开,然后持续活在后悔中。也许,他应该不管不顾,告诉她全部真相,抛下责任、抛下韩家,抛下一切带着她走。
然而,真的带她一走了之,他保护得了她么?
不知道,他不敢赌。
事到如今,无话可说。
他不指望她理解他,不指望她原谅他。他看到此刻她的身边,站着的又是那个浅色头发的、阳光灿烂的叫做夏浮生的男孩子。
他垂眸想,你最终还是合适和那样阳光灿烂、没用一丝阴霾的男孩站在一起,你们在一起会有简简单单的幸福,不像我,彻头彻尾已经烂在了根子里。
……
几年时间,会改变的事情很多。
叶真衣当初,是真心喜欢过韩擎。
被他的温柔、寂寞、私底下的关心打动,也喜欢他做事的雷厉风行,喜欢他带自己出席各种社交场合时不断在耳边的屡屡教导、提点。
那一切,她都没有忘记。
她也知道他有好多苦衷。可是这些年,她自创品牌东山再起,陪在她身边的她如今的伙伴——是华洛、是花黎,是夏浮生。
自打她去了英国之后,夏浮生的记忆开始一点点回复。
而哪怕在没有回复的时候,他也是看到叶真衣第一眼就愣住了。
这一点,花黎完全没有办法,更喜欢花黎的夏母也只能叹气。怎么办呢?他那个傻儿子,从好小的时候就喜欢叶真衣,后来也一直、一直都还是那么喜欢。
也就只能让他继续这么傻傻地喜欢她。
韩擎回国之后,没有直接回韩家。
而是去了葳芳华家,和华辛源好好聊了聊。
华洛的父亲华辛源,这么多年的真爱一直都是华洛的母亲叶翎,和叶真衣的父亲叶羽也曾是最好的朋友。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叶翎的死、叶羽的死,都是自己妻子韩二小姐及她父亲一手早餐。
如今,他已经和华歆的母亲在走离婚手续,据说背地里已经撕破脸闹得很难看。
当年的事情证据不足,可至少如今的他,可以做的就是和韩擎一起洗清当年冤屈叶真衣的那些舆论。
韩擎也不怕爷爷去报复。因为他很清楚,叶真衣现在是安全的,有华洛、夏浮生他们在身边,有fragboyant 以及背后Belle的保护。
和华总聊完之后,他旅途劳顿,很疲倦。
回家睡了一觉,果然醒来一开机,全是韩爷爷的电话,骂他白眼狼、狼心狗肺,说他们韩家愚蠢,白养了他这个外人多年。
韩擎垂眸、苦笑。
他去取了一件东西,然后去了韩宅。
宅邸里,韩爷爷对他极尽指责:“很好,你敢和华辛源一起背叛我。但韩擎,你别以为这样你就能为所欲为。华辛源和你不同,他是华家的儿子。而你,不过是一条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浪狗!”
“别忘了你自己签过的合约,这样的背叛你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为了一个已经早就不是你的女人,你要背上数不清的债务,或许一辈子都在牢里度过,值得吗?”
韩擎拿出手里的信封,摆在了韩爷爷面前。
里面的东西,是他这几年里,拿到的最可笑、最苍白、最嘲讽的真相。
那是一张DNA的鉴定证书。
证书上,白纸黑字鉴定韩擎与父亲小韩总是99.99%的亲生父子。
大概,当年韩爷爷强迫拆散小韩总和韩擎妈妈时,韩擎的妈妈其实已经怀上了韩擎。是明知道怀着他的情况下火速嫁了人,但小韩总不知道,韩爷爷也一直不知道。
韩擎也是去年有一次体检验血,听见老管家咕哝了一句,韩擎少爷您和您父亲同一个血型呢,才突发的奇想。
老韩总拿着那张单子,简直又喜又悲。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是真的有个亲生孙子的!怪不得……韩擎的行为、韩擎的手段一直那么像他年轻的时候!
可是,如今想来,他都对自己的亲生孙子做了什么?
眼前的韩擎,眼睛里分明只有恨意。这些年,他拼命压榨韩擎,始终不信任他。拆散了他和最喜欢的女孩,明明是他家正牌的优秀继承人,但老韩总清楚,这个人绝不可能再待在韩家!
“爷爷,还有一件事,你恐怕永远都不知道。”韩擎说,“你以前说过,有着白瓷皇后香谱的方家老爷,曾经和你是朋友。”
“他也一直都知道,你很想要白瓷皇后的香谱。”
“所以在您五十岁生日那年,方老爷特意给您打造了一个木质的香水礼盒。”
韩擎伸出手去,从老韩总的书架上,拿下一个铁塔形状的八音盒。
一拆底座,空的,里面是一张纸。
老韩总:“香、香谱!”
“嗯,香谱,但是方总一家,最后都葬身火海。这张罪魁祸首的香谱,按道理和他们一起……”
“不,韩擎,不要!”
韩爷爷的腿脚不好,整个摇晃着轮椅。而韩擎手中打火机的火苗,已经吞噬了那张纸。
嘶啦,火光摇曳。
韩爷爷头一歪,终于彻底被气晕在轮椅上。
……
那以后,韩擎彻底离开了兰蕤。
他在走之前,托人带了一个礼物给叶真衣。
那仍旧是一瓶古典昂贵的珍藏香水,一如他曾经默默送她的一样。另外还有“香浮世家”这个品牌的所有相关注册文件。
那是她和华洛当年一起做出来的品牌。
当年被他抢走了,如今还给她。
如此,又过了很多年。
华洛和叶真衣,如今已经是国内终于著名的顶尖的调香师,只不过叶真衣主战场在国内,而华洛经常被国外各大品牌雇佣。
华歆则依旧在葳芳,如今是整个葳芳集团的核心调香师、所有业务的中流砥柱。和叶真衣一样在国际上揽获了多项大奖,仍旧会在所有场合被比较、互不相让。
兰蕤集团落在了韩家旁系的一个侄儿手中,韩擎另起炉灶,凭借过人的天赋很快公司也重新踏上正轨。韩爷爷则中了风,在医院里躺着,离了婚的韩二小姐每天伺候。
高云碧被从监狱救了出来,还在继续当她的大小姐,依旧很娇矜。还在继续收集当年的证据,要老韩总和华母付出代价。
花黎在Belle总部当了评香师,始终不太称职的样子,但谁让她是Belle的大小姐,也有很多人追日子过得很滋润,问她她就哈哈哈。
然后,某年盛夏,香水名牌“香浮世家”旗舰店,在七夕之前换成了婚礼的布置。
因为名声斐然的香水女皇叶真衣要结婚了。
关于新郎的人选,外面众说纷纭。
叶真衣坐在店面的二楼,摆弄着手链。等人。
吊坠是一只圆形的小扣,刻着地球五大洲的纹路,铭牌上刻着“travel around the world”。
那是夏浮生送她的。
这些年,她重头来过,创立了新的香水品牌。这段日子即使是没有恢复记忆前,夏浮生也一直都陪在她身边。
连花黎都叹气:“哎,这么多年,我还是输了。他就是喜欢你,无论变成怎么样都喜欢你。像这个样子我怎么比嘛,无论怎么努力也没用啊?”
后来,他渐渐记起来了,记起了他们的点点滴滴。
有过一些涩然,但还是鼓起了勇气,想要跟她再表白一次。
结果,却竟然是叶真衣先表白。
“浮生,”她问他,“你能原谅我吗?”
很多年,很多事。
她从来不是故意不珍惜他,她从来都当他是重要的朋友。但是回头看看,她真的好多次好多次她忽略他、让他伤心,自己却浑然不觉。
夏浮生摇头。
茶色的眼睛看着她,一如小时候一般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真衣,你没有做错什么。”
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说,初心不改。
他低下头,给她戴上手链。这几年他们除了一起努力,还一起去了好多地方,把整个欧洲大陆逛了个遍,这是在德国的时候他给她买的。
阳光洒落在身上,窗外,叶真衣听到了熟悉的鸣笛声。
夏浮生来接她了。
她雀跃地下楼,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她记得他们的一切。
小时候的山坡,他为她跟人打架,跟她一起翻墙去看香水展,义无反顾跟她到了新的学校。
每一次听课笔记,每一杯奶茶。
她想起夏浮生给她戴上手链的那天,她其实也给准备带了礼物。
一瓶为他而做的香水。
柑橘味的“浮生若梦”。
和小时候她第一次做给他的香水一样,是属于夏浮生的那种柑橘清香。
她想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他。
她在世界上遇到的最温柔的那个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