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门口,一个小太监低着头快速的往前跑,风雪交加,他弱小的躯干似乎承受不住这风雪的摧残,想要快速回宫,找个温暖的地方呆着,守门侍卫上前,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小太监没有回答,从腰间掏出令牌递给侍卫,侍卫拿起令牌,细细端详,随即跪了下来,算做给皇帝行礼,过了一会,侍卫起身将令牌交给小太监道:“小公公,这风雪交加的,你以后还是早些回宫的好。”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拿了令牌快速跑开了,后面两个侍卫又继续将手笼在袖中,踏着小碎步取暖。
“这天气还真是冷。”其中一个人说道。
“是呀!若不动一动,站一夜,明日这身子恐怕就不听使唤了。”另一个人说,两人说话时,眼前全是白雾,哈一口气,瞬时便是苍白一片。
终于到了宫中,小太监抬起头看向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自跟着奚紫涵入宫为景元皓治病开始,她来这宫中不下几十次,那时候的她还非常好动,又充满了好奇心,在奚紫涵为景元皓诊治时,她便偷偷跑出来。
刚开始还会迷路,后来对这里熟悉到闭上眼睛走的是哪条路,通向哪儿都很清楚,后来奚紫涵入宫选太子妃,她作为婢女也跟了来,平日里就给奚紫涵端茶送水,大多时候奚紫涵都在接受宫中礼仪老师的指导,所以她也是自由的。
那时候她也到处跑,熟悉得跟自己家似的,不过这一次来,她却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若不是自家小姐生病,她才不会来这个地方。罢了,既然来了,就要把事情做好,绝对不能辜负小姐。
盛平正在房中拿了一方手帕,在上面绣着红梅,她想这手帕绣好便送给奚紫涵,奚紫涵送给她鲜活的红梅,她便送奚紫涵永不凋谢的红梅,在宫中这些年,早已习惯尔虞我诈,人情冷暖。
可她没有想到奚紫涵和青月的出现,竟让她觉得这阴暗的皇城中射进来了一缕阳光,将她那早已湿透的心温暖了,想起上次奚紫涵对自己的帮忙,她心中感激不已,可惜自己在这宫中,人微言轻,说难听点,还不如一个高级宫女。
正想着,突听得外面有鸟儿鸣叫,细细听着,却又不像一般的鸟儿,盛平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手绢,走了出去,皇嫂说过会让人来找自己,难道来了吗?
一边想一边顺着声音寻去,只听得声音似乎在假山后面,盛平绕了进去,只见一个小太监正站在那儿,心中不由一惊,若是让那小太监发现自己在等人,恐怕皇后定不饶人,转身便要走,却听到那人喊了一声:“公主。”
盛平只当没听见,加快了步伐,那人却冲了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她正要喊叫,却被那人捂住了嘴巴:“公主,是我呀!”青月抬起手将帽子摘下,盛平一看,竟是青月,面上便露了喜色。
“你来了?皇嫂呢?”盛平在她四周打量着,却不见另有他人。
“小姐没来,就我一个人。”青月道,盛平听她这样说,不禁有些失落。
“那日,皇嫂可是病了?”盛平一脸关切的询问,青月点了点头,也没必要瞒着盛平,当然,她也不会什么都告诉她。
“走吧!我带你去见苏青。”盛平见青月并未多说,自己也不便多问,毕竟奚紫涵是女神医,身体应该不会有大碍。
一路上,两人遇到无数路过的太监、宫女,有的人直接从盛平身边走过,有的人会微微屈身行礼,青月心中好奇,不免有些心疼盛平,作为一个公主,竟然连太监、宫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还记得当时葆宜在宫中时,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就是皇上身边的太监见到葆宜也会笑眯眯的行礼,果然是子凭母贵,这宫中之人从大到小都是最冷漠的。
走到拐弯处,盛平道:“这宫中最是人情淡薄,无论你曾经待他们有多好,只要你没了用处,便是所有人都可以欺负你。”
“那苏青她……”青月有些担心的询问,盛平并未说话,只是走得大步一些,青月紧随其后,到了凤仪宫外,只见那里处处站着守卫,盛平伸手拉了青月便朝旁边绕了过去。
也不知道绕了多久,只见眼前一片荒芜,在不远处有三间低矮的小屋,似乎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那墙上都是裂痕,似乎一场大风便可将它吹垮,盛平伸手指着那低矮的房子道:“苏青便被关在第三间。”
“这个地方?”青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面是金碧辉煌的凤仪宫,在凤仪宫内侧竟还有这样破败不堪的地方,想来如皇后那样高贵的人应是不会踏足于此的,一个人一旦被关在这个地方,也便是被她的主子判了死刑。
正想着,突听得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青月拉了盛平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因为这里并没有人,自没有灯光,她们躲在那儿更是不会被人看见。
不一会,便将两个太监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人正是如今最受皇后宠幸的太监王守才,后面跟了一个小公公,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手上提了一个食盒。
到了门口,那小公公伸手掏出钥匙,开了门,两人便走了进去,王守才对那小公公道:“小李子,掌灯。”不一会,屋子中那半截蜡烛便被点亮了,苏青躺在床上,盖着那并不保暖的破旧棉被,王守才一步步靠近,她忍不住将被子拉紧了一些。
“苏青姑姑,怎么?饭菜不合胃口?”王守才扫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碗和里面并未动过筷子的冷饭。苏青并未说话,将头转向一边。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曾经的苏青姑姑吗?你还是这般骄傲,这般瞧不起人?”王守才抓住苏青的领子,竟给了她一个耳光,苏青似乎并不惊讶,王守才冷笑道:“哼!当日我几番受伤,多亏你苏青姑姑所赐,如今我通通还给你。”
第三百零五章 莫名的报复
苏青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愣了一下,当日他被皇后惩罚,她既不求情,也不会添油加醋,她向来是寡言少语,谨言慎行的人,没想到王守才竟然会这样说,想来如今他成了皇后身边的红人,皇后自然把以往的那些事都推到她的身上。
不是皇后不能承担那一切,而是皇后不想让她那么轻易死去,看着一个人慢慢被折磨死,一定比看着她痛快死去要有趣得多,她想起当日奚紫涵的劝告,她本以为至少要等到年后,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以前你给我送药,如今,我便给你送饭,我可不想让你那么轻易的死去,不然,就太无趣了,哈哈哈……”王守才说着,转头对小李子道:“小李子,把饭端过来吧!”
那是一碗冰冷的饭,饭粒又冷又硬,王守才伸手接过小李子端过来的饭递给苏青,苏青并未伸手去接,王守才竟扬手给了她一耳光,随即冷笑道:“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说罢,便让小李子扯着苏青的嘴,他便伸手抓起米饭往苏青嘴里塞。
门外,青月拳头紧握,恨不得此刻就飞奔过去杀了这个王守才,盛平见她情绪激动,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青月回头轻声道:“我不会冲动的。”盛平点了点头。
在一般折磨下,苏青整个人倒在地上,脸上,手上全是抓伤的痕迹,王守才看着一脸狼狈的她,这才得心满意足的停了手,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不错,今日心情很好,苏青姑姑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两人说着便走了出来,正要锁门时,突然听得旁边有声音,王守才道:“去看看?”小李子走了过去,只见是一只猫。
“公公,是猫……”小李子道。
“快,快去抓住它,皇后娘娘最讨厌猫,要是被看到,你我都没好日子过。”两人说着,也忘了锁门,便去追,青月看了盛平一眼,快速进了屋子,躲到了床底下。
盛平只觉心跳加速,苏青也吓了一跳,却慢慢爬了起来,朝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王守才便回来了,只见他衣裳似乎沾染了泥土。
“你是不是想趁乱逃走?”王守才说着一把将苏青推倒在地,拿起钥匙便锁了门。“我告诉你,你就好好呆在这儿,要是敢动什么歪脑子,我让你不得好死。”
王守才和小李子走远后,青月才从床底爬出来,一身衣服上满是灰,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青月走到门口,只听盛平道:“我什么时候来?”
“明晚过来。”青月道。
“好,那我先回去了。”盛平说着便离开了,房中,青月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转头朝苏青走去。
“是太子妃娘娘让你来的?”苏青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液。
“我家娘娘说一定要将你救出去的,不过,把你救出去后,你不能再在京中逗留。”青月说着,脱了鞋,上了床,捂着那看起来厚,却又脏又冷的被子,不由得问苏青:“你就一直盖这个?不冷吗?”
“冷又怎么样呢?若非那日陛下来得巧,恐怕现在我已经没命了。”苏青将头埋在膝盖上,忍不住哭了出来,身体抽动着。
“你放心,明天我们一定救你出去的。”青月道,苏青本想劝她离开,不想牵连她和太子府一干人,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太子府,景元皓正用真气给奚紫涵治疗,只见他额上渗出层层汗水,奚紫涵闭着眼睛,脸色发红,终于,景元皓停了下来,将奚紫涵扶着躺在床上。
“怎么样了?”景元皓一脸忧心的询问,用手帕给奚紫涵擦着头顶的汗珠。
“没事。”奚紫涵直直的看着景元皓,竟发现他有些瘦了。“你好像瘦了,对不起,这段日子,我都没有好好照顾你,还让你浪费真气救我。”
“傻瓜,在说什么呢?你不也常常为我运气祛毒疗伤吗?现在,就当是还你一点点。”景元皓将被子拉到奚紫涵的脖子处,轻轻的吻了她的额头。
“不,我不要你还我。”奚紫涵说,神色变得有些低沉。“我想要你欠着我,若你都还清了,以后我们之间便再无牵连,若有朝一日,我们有了矛盾,你便不会顾念旧情,会伤害我……”奚紫涵仿佛像个脆弱的孩子一般,说着说着竟忍不住落了泪。
人在生病的时候,心理也会变得脆弱,此时,以往那些悲伤的回忆便会突然聚拢,撞击着她的心底,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和悲伤的情绪如期而至,她伸出手拉着景元皓,含着眼泪道:“不要走好不好,陪陪我。”
景元皓转身握住了她的手,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内疚。“对不起,我近来太忙了,都没有好好陪你,我欠你的是一条命,一份情,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都还不清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还得清。”
“嗯!”奚紫涵点了点头,景元皓轻轻躺在了她的身边,虽然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做,但和她比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她是那么的难得开口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不是这次受伤,他都不知道她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丞相府,奚问舟晚上回到府中,前去给老夫人请安,没想到老夫人却不理不睬,奚问舟只得询问旁边丫鬟:“老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了?你们怎么不去请大夫呢?”
“请大夫?家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吗?可惜啊!生儿未养,问舟,你明日上朝,让皇上通告天下,你要和奚紫涵断绝父女关系,从此互不来往。”老夫人终于开了口,奚问舟闻言大惊,朝四周看了一眼,众人都垂着眸子,不敢多说。
“娘,紫涵若是犯了错,孩儿让她来跟您认个错便是,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如今紫涵是当今太子妃。”奚问舟道,他并非为奚紫涵说话,只是奚紫涵毕竟是太子妃,而且又是鬼医谷白谷子的徒弟。
白谷子曾救过不少人,其中朝中文武大臣的家眷也有很多,若能让那些人为他所用,他这丞相便会一直顺风顺水,若为敌人,恐怕只会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