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舒听到了女儿的声音,虚弱地颤抖了下眼皮,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她看着简安苍白的脸上难掩的憔悴,心痛的眼泪从她那已干枯的眼框中流了下来。
“安安……”
简安握了握她的手,湿意也迅速的充满了眼眸。
“妈妈,是我,是我……”
茹舒想说什么,可干裂的嘴唇颤抖地不受控制,她拉着简安的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妈妈,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
茹舒摇了摇头,看着简安,只顾流着眼泪。
简安俯下身子,搂了搂妈妈的脖子,亲了亲她的脸颊。
“妈妈,不要相信别人的话,我和靳少辰真的很好……”
茹舒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使力想要坐起来,被简安轻轻地按住了肩膀。
“妈妈,你的太虚弱,最好躺着吧,留着些气力,有什么话,等稍好一些了再说……”
“安安……”茹舒说了几句,已开始喘着气,看上去十分疲惫,
“我这次恐怕是不会太好了……有些话我……怕来不及……对你说……”
简安摇了摇头,“不会的,妈妈,我们俩这些年这么苦都过来了,这次怎么可能抗不过去呢?”
“对不起……安安……妈妈没有能够……给你幸福的家庭……还……连累了你……和妈妈一起受苦了……”
简安抑制许久的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她使死命地摇了摇头,
“不,妈妈,不,是我对不起你……”
“安安,你听妈妈说……妈妈的病已拖累了你太久……如果妈妈走了,你……不要悲伤……没有了妈妈,你就可以自由地去爱……去生活了……”
“不,妈妈,我现在就你一个亲人了,如果你都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妈妈,求你,别丢下我!”简安痛不可遏,拉着茹舒的手,哭得十分无助。
茹舒闭上了眼睛,喘着气。片刻后,她又睁开了那双已浑浊的眼睛,紧紧地拉上了简安的手,似乎用上了毕生的力气。
“安安,妈妈这辈子吃了爱情的苦……妈要告诉你……的是,不可……但但……为了爱而生而活……我们女人……除了爱情之外……应该……有自己的……有自己的一片天。”
简安看着妈妈,明白她的担忧,使劲地点了点头。
“妈妈,你放心,我不会再因爱情而丧失自己的,我会好好地爱自己,求你好起来,妈妈……”
茹舒笑了笑,“妈妈累了……生病真的好痛苦……你对妈妈笑一笑……让妈妈放心地去吧……”
“妈妈……”简安心痛得要说不出话来。
“答应妈妈……安安……好好地活着……答应我……安安……”茹舒如脱水的鱼儿,痛苦地硬撑着一口气看着女儿。
简安心如刀绞,使劲地点了点头,用手背抹了下眼泪,咬着嘴唇,强挤出比哭更难看的笑意。
茹舒笑了笑,用手紧紧地拉着她的手,颤抖着嘴唇,气若游丝,张了张嘴,已没有出声的力气。
简安将耳朵凑到她唇边。
听她哆哆嗦嗦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安安……妈妈……对不起……”
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松开了,简安大脑一片空白,她抬起头,妈妈已闭上了双眼,带着她最后的笑。
她疯狂地摇了摇妈妈的肩膀,可那个常常对着自己温柔地笑着双眼再也不会睁开了。
“妈妈……”简安的声音带着极端的恐惧和凄凉。在这春意盎然的夜里,简安只觉得如坠冰窟。
旁边立着的护工和医生都因这一幕而辛酸掩面。
“什么?”靳少辰另一只手中的杯子“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靳总……”电话中的人感受到了他的怒意,说话也不由得结巴了起来,“您节哀,我们……我们都已经尽全力了……病人……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啊!”
靳少辰不等他说完,已挂断了电话。拿上外套,大步地下楼。
刚走到楼下,沈玉琴就迎面走了过来,看到他神色匆匆的模样,问道:“怎么了,你现到哪里去啊?”
“去康明疗养院!”
沈玉琴神色一滞,忙拦住他的去路,道:“这么晚了,路又这么远,明天再去吧!”
“简安的妈妈去世了!”靳少辰推开她阻拦的胳膊,脸色凝重地说着,人已走出了客厅。
沈玉琴忙追上来,似乎很关切的样子,“这么突然,怎么会这个样子?我和你一起去吧,这么远的路,天这么黑我有些不放心呢!”
靳少辰心里一直挂念着简安也,没有多想,便让她跟了上来。
茹舒的脸已经被白色的布遮上,简安坐在妈妈身边,心被掏空了一般。妈妈一直是自己的精神支撑,如如今,她倒下了……
有两位护士来推尸体,简安发疯一般地抱着白布下的人儿,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不,你们不能带她走,妈妈,她是我的妈妈,你们要带她去哪里,她害怕黑……”
护士为难地地看着伤心过度有些失心的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一双温热的大手扶住了正抱着尸体的简安,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简安死命地挣扎,可那双揽着她的手一动也不动。
护士推走了茹舒,简安一下子昏倒在地上。
靳少辰忙将她抱到旁边病床上,一个护工上来掐她的人中,一会儿,简安才缓过神来。
她睁开眼,首先看到了床前的靳少辰。他一脸沉痛地看着自己,仿佛感同身伤着自己的痛。
再住上看,一妆容精致的沈玉琴,原本有些模糊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如刀刃一般锋得。
沈玉琴发现简安在看向自己,忙低下了头,不敢迎视她的目光。
她曾听说过茹舒是个要强的女人。她说那番话,只是想让茹舒识相地带简安离开,再也不要来打扰她的生活,破坏她的计划。可她万万想不到会是一个这样的结局。
简安翻身下床,从床头小柜上拿起一把水果刀,便刺向了沈玉琴,眼神有些颠狂。这一幕是多么的相似,她曾经也这样拿刀刺向过她的姐姐。可这次却像是比上次恨上十分。
沈玉琴被吓得不轻,忙躺在靳少辰的身后。
简安拿刀指向靳少辰,冷冷地开口,“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靳少辰看着她的冷漠,一动未动。
“如果刺我一下能让你宽慰些,安安,你就下手吧!”
简安被他那一句“安安”的称呼激怒,举起刀指向他的心口。靳少辰那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一直就那样看着她。
自己终究还是下不了那个狠心!简安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拿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那声音却像是打在了靳少辰的心上,让他心惊肉跳。
简安昂起头,冷冷地看着靳少辰道:“靳总还想从我这里拿走点什么呢?”
靳少辰摇了摇头,低声唤道:“安安……”他多么想让此时伤痛至极的她,能在自己的怀里痛哭上一次,而不是这样距之千里之外的冷然。
“不要再这样叫我,”简安一下子抱住自己的头,“你带着杀人凶手来到这里,然后这样情意绵绵的叫我,让我感到恶心!”
靳少辰的心中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感觉简安在离他越来越远。他感到有些无措,上前一步,想拉住她的手,被简安一下子躲开。
“靳少辰,我说过,我要和你离婚!”
“我不会同意!”
“为什么?”简安咆哮道,“难道我们穷人的命如蝼蚁,靳大少爷在捏着玩的同时会产生残酷的快。感吗?”
“不是那个样子,安安,我——”说着想再上前。
“别过来!”简安退到窗前,“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靳少辰一脸痛苦,忙止住了脚步。
简安看着二人,眼中充满了恨意。“你们两个如毒蛇一般,伤人无形,可真是绝配的一对。早晚一天会让你们遭到该有的报应的!”
二人正对峙间,忽然一个人闯了进来,大声叫道:“茹舒——”
在看到空荡荡的病床时,不由地呆了一下。简安看去,是简明阳!
简安终于受不了了,为什么妈妈憎恨的人到她死了还不愿放过她?如果她灵魂未散,看到简明阳,不知又要怎么样的堵心。
简明阳环视了一周,看向简安,悲恸地问:“你妈妈呢?”
“你辜负了她的情,骗光了她的财产,怕自己所做的事迹败露,你不是时时都在咒着让她死掉吗?”简安看着他,冷冷地说道:“现在他终于死了,简总大可放心地挥霍茹家的财产了!”
简明阳不理会她的话,转身走向停尸间。
简安飞一样的拦在他面前。
“让我去看一看你的母亲!”简明阳的语气都有点哀求的味道了。
“休想!”简安看着他那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的脸,突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妈妈说过和你老死一相见的,你这样去看她,岂不是让她不得安宁吗?再说简明阳,你妄图用一两句忏悔的话一换取你良心的平静吗?你做梦!”
简明阳看着和茹舒一样绝决的脸,知道不会有任何的转圜。
他再次走进病房,对着那空荡荡的病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