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府城,苏府。
虽是清晨,但繁华的苏府中,已有喧嚣声传来,那是苏府中的年轻子弟,在演武场上晨练。
但在苏府东苑丹殿,十分清净。
“铁线草二钱,天星粉六厘,朱果一颗……”
一种种药材的名字,在一名少年的口中娓娓道来。少年坐在藤椅上,神态惬意,他样貌清秀,一头黑发随意束起,眉宇间有着一股肆意和洒脱。
少年面前,一名身段窈窕,挽着衣袖的秀丽少女一只手抓起药材,正在将清秀少年口中念到的药材飞快投入一个丹炉中,同时一只手掌着炉火,有条不紊。
炉火升腾,丹炉通红,汩汩的冒着气泡,浓浓白烟蒸腾。
嘭!
伴随着一道刺耳的轰鸣声,丹炉轰地一震,滚滚黑烟升腾而起,翻卷着淹没了秀丽少女。
“苏紫月,你这个木脑子,又失败了!”
清秀少年见状,从藤椅上跳起来,怒气冲冲。
“公子,这不关我的事呀,我是按照你的要求来炼丹的。”苏紫月撅着小嘴,面露委屈之意。但也没有过多解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背黑锅。
“不应该呀,我推理过很多遍,赤血丹的丹方的确是可以修改。如此一来,炼丹会节约部分材料,怎么会失败?”
清秀少年皱着眉头,感到费解。
若是让人知晓清秀少年的作为,恐怕会震骇不已。须知,丹方是前人留下,不知经过多少炼宝大师总结归纳,方能传世。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想改造丹方?
痴人说梦!
“苏穆,你身怀暗疾,无法修炼,更无法炼丹,就不要白白浪费族中的药材!”突然,一道尖锐的呵斥声传入丹殿,一名相貌俊朗的少年在几名苏府弟子的簇拥下,如众星拱月般踏入丹殿。
少年目光冷冽,眼神中满是不屑之色。
“我正在想,这大清早是哪一只麻雀这么聒噪。没想到,竟然是你苏白阳。”清秀少年淡淡笑道。
丹殿是苏府内炼宝一脉弟子炼丹炼器的地方,苏白阳是炼宝一脉的翘楚,能随意进入丹殿自然不稀奇。
“你要知道,这是爷爷给我的特权,我用得药材也是他老人家每月的月俸,与你何干?”苏穆又道。
“真当苏府是你们的地盘?”苏紫月挽着袖子,哼道。
“你……”苏白阳脸色铁青,苏穆所言不错,他用的药材的确是苏清河的月俸。苏清河乃是苏府第一炼宝大师,他的月俸,可想而知是一笔多么雄厚的资源。
“苏穆,你不要得意。苏清河消失了大半年,父亲已经在与丹殿的长老商议,若是一个月内他还回不来,就会停止他的月俸。那时候,你也给我乖乖地滚出丹殿!”苏白阳说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苏白阳是苏家家主之子,炼宝天赋也上佳,对苏穆资质普通却坐拥庞大资源早就不满。不只是他,家族中很多人也感到不公。
但是,苏清河是苏家第一炼宝师,又是涅槃境高手,苏清河在的时候,纵使是家主也不敢得罪。
只不过,迄今为止,苏清河已失踪了半年。
“若不是你,苏清河也不会生死不明!”苏白阳冷笑道,“你不但是废物,还是灾星!”
苏穆神色微沉,他身有火毒顽疾,苏家上下无一不知。而苏清河是为了给他寻找治疗火毒的宝药,才会失踪。
苏穆只是苏清河抱养回来,在苏家人眼里,他根本不是苏家之人,对苏穆当然不会有好感。
苏白阳目露讥笑,道:“苏穆,我劝你还是主动退出丹殿,离开苏家。那样一来,或许还能保住你的性命。”
“苏白阳,你当我是傻子?”苏穆神色镇定,道:“我现在离开苏家,才是死无葬身之地。想要我退出丹殿,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
这些年来,苏家想要为难苏穆的人如过江之鲫,但都让苏清河强势击退。现在苏清河不在,苏穆若离开苏家,那些人心存报复,他必死无疑。
“死鸭子嘴硬!”苏白阳讥讽一笑,带着众人离去。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让苏穆感受到压力和恐惧,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公子,还有我呢。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你!”苏紫月凝声道。
虽然苏穆经常让他背黑锅,但苏紫月并无怨言。她相信公子的才能,如果苏穆有能力自己炼丹,绝不会出现差错。
只可惜……
火毒!
火毒毁了苏穆的炼宝才华,也毁了苏穆的修行之路。
给苏白阳一捣乱,苏穆也没了炼丹的兴致,与苏紫月一同回到别苑。
别苑环境雅致,院中栽种着一小片翠竹,清风一吹,翠竹摇曳,竹叶在潭中划过一道道涟漪。
“公子,今日火毒会发作,我来为你渡气吧。”苏紫月与苏穆相对而坐,神色郑重道。
苏穆身上的火毒,不是普通的火毒,它在苏穆肉身中扎根,根深蒂固,寻常的宝药无法抹除。
日正中天之时,气机交感之下,火毒便会爆发。
那种痛苦,苏紫月没有尝过,但他与苏穆相处十几年,看过苏穆火毒发作时的痛苦,知道那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不用了,你去将冰灵丹取来。”苏穆笑道,神色淡然。
就算是涅槃境的苏清河,凭借修为都无法完全镇压火毒,必须要以冰灵丹来中和火毒毒性。苏紫月的修为,不及苏清河万一,渡气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耽误她的修行。
更何况,苏穆也不想苏紫月见过自己痛苦,那样的话,苏紫月也会难受。
苏紫月美眸黯然,她了解苏穆的性格,也不再劝他。片刻后,苏紫月取来一个玉瓶,玉瓶入手冰冷,仿佛寒冰铸成。
苏穆握着玉瓶,一股寒意透体而入,令他一个激灵。他返身回屋,关上房门和窗户,脱去衣衫,只穿着一条裤衩,踏入木桶中。
冰冷的寒意袭来,但苏穆却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感到十分舒服,惬意。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移到高空,洒落万丈金光。
猛然间,苏穆睁开眼睛,身上浮现出一道又一道仿佛锁链般的火焰条纹。火焰条纹几乎是一瞬间便出现,布满他的全身,十分狰狞。
每一道火焰条纹之上,散发出惊人的高温,一眨眼的功夫,药水便被煮沸。苏穆的喉咙中传来一声低沉的痛苦嘶吼,他像是身处火海,痛不欲生。
苏穆当即吞下冰灵丹,灵丹入腹,药力化开。然而,这枚灵丹也无法止住火毒爆发,苏穆如烤熟的虾一般浑身蜷缩,牙关紧咬,承受着火毒的折磨。
一炷香后,太阳移位,苏穆身上的火焰条纹敛入肉身,蛰伏在他的身体中,等待下一次爆发。
“就是现在!”
苏穆艰难的睁开眼睛,跏趺而坐,运转修行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