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凌茵茵的话，柳娘的脸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尴尬——非常尴尬。
毕竟，这是被人当面拂了面子，还是看上去挺好说话的凌大小姐。
可是……柳娘虽然情绪尴尬，却没有什么怨恨之类的负面情绪。她原本就知道，自己这种要求是不情之请。虽然她们的裁缝铺子手艺好生意好，可凌家找她们做衣服也是付了相应的酬劳的，彼此之间买卖平等，不存在任何人情问题。
这衣裳图样是凌大小姐自己提供的，她这般聪慧，必然也明白自己内心所想。
所以，她这问题还不如不问，，着实是自找无趣了。
旋即，柳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色，冲着凌茵茵笑了笑：“是柳娘逾矩了，还请凌大小姐莫要怪罪则个……”
还不等柳娘把话说完，凌茵茵就摆了摆手，从桌案旁边站起身来，走到了柳娘的面前。
“柳娘，我倒是有话想跟您讲。咱们都是明白人，所以我就打开天窗说亮化，不跟你惺惺作态了。”
听凌茵茵这么一说，柳娘瞬间愣了愣——她没想到，这凌大小姐在拒绝了自己的所求之后，转而又把话说的这么痛快。
这种直白的性子，一点也不像她以前打过交道的官家夫人小姐，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大小姐您说，柳娘洗耳恭听。”
凌茵茵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沉吟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们做完衣服之后，会对我的图样设计好奇。你们大概可以从中看出那么一点我的意图，但决计看不出全部。”
当时，凌茵茵画图样的时候，并没有直接画出成衣图。而是颇有心计地把每一套自己预设出来的衣服都拆解开，甚至还故意将几件衣服的图样全都穿插起来放置。其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这些内行人看出其中的端倪。
因为只有如此……此时此刻，柳娘才会以这种姿态站在她面前，两个人才有把话题继续进行下去的机会！
自从在杏花春雨楼，尝到了因为兰香如云糕这种糕点改进，而给自己赚来的好处之后，凌茵茵这颗小脑袋瓜就变得活跃起来。
她直觉，这衣衫服饰上的小改动，应该也能帮她得到不少好处。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的银钱，尤其是富贵人家女人的银钱，最好赚不过了。
而这，其实也算是凌茵茵的一个小小的考验。
她如今身为相国府的大小姐，暂时不可能大包大揽地去搞实业。所以，她需要寻找一个靠谱的、志同道合的优秀合作对象。
都说柳娘的裁缝铺子是最好的裁缝铺子不假，可若是没办法在衣裳的改良和设计上达成共鸣，没有想推陈出新、且愿意发掘新市场的长远目光，那也是白搭。
起码到目前为止，凌茵茵对这个兴许会长远发展的合作对象，还是比较满意的。
“的确。”既然凌茵茵打开天窗明说话，那柳娘也不再端着，她颔首回道，“我们对大小姐设计的图样的确很好奇，在做完成衣之后也尝试搭配了一番，觉得相当玄妙。大小姐的设计，虽然跟现如今主流的女儿家衣衫有些相同之处，可在质感和细节搭配上，似乎又能提供一个完全不同的新思路。”
听了她的这番话，凌茵茵唇角的弧度更明显了——这柳娘，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
只听柳娘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裁缝铺在大小姐的图样里，也找到了一些启发和灵感。手下的人说想要将之用在日后的新衣裳里，但被我否决了。”
“你为何否决？”凌茵茵笑意盈盈地问她。
“一来，我从不做窃取他人成果的下作事。二来，柳娘虽然不是什么有学识的女子，可见识还是比一般人多一些的。凌大小姐能画出这样的图谱，想必心中有更多的东西惊才绝艳。”
话说到这里，柳娘冲着凌茵茵勾了勾唇角：“看大小姐的意思，柳娘大概心中有数。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何不能寻找一个更好的办法，让彼此都满意呢？”
凌茵茵朗声笑道：“好，我就知道柳娘你并非寻常女子。没错，我一直觉得现如今女儿家穿的衣裳都太单调了，所以闲来无事时就有了一些想法。我本来还在担忧这会不会不被人接受，但柳娘你的反应，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我的成功。”
专业的人，才有专业的市场眼光。
这个道理，凌茵茵从前世就非常明白。
“我有想法，你们有技术、有销路、有影响力。我觉得我们合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说呢？”
柳娘点头颔首。
“至于如何合作，怎样才能达到我们双方的满意和共赢，这还需要柳娘你回去跟铺子里的诸位管事商量一番。等你们达成了最终意见，便可以再来找我。”凌茵茵说道，“现在，我可以试穿几套衣服给你看一看，如何？”
柳娘的眼睛登时一亮，想必是凌茵茵的提议让她心痒难耐。
可她还是在点头同意之前，问凌茵茵说：“大小姐，您就不怕我看明白了您衣裳里的玄妙，从而不会再想合作之事？”
凌茵茵忍俊不禁，回答她说：“柳娘不是刚说过，自己不做窃取别人成果的下作事吗？若是你的人品堪忧，恐怕这裁缝铺子也决计不会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合作了，所以我拿出一些诚意来也是应当。正好柳娘你还可以给我提一提意见，我们说不定还能有更好的设计，不是吗？”
柳娘以手捂嘴，笑得花枝乱颤。
她觉得这相国府的大小姐真是个有趣又聪明的女儿家，与她打交道，是一件很省心的事情。
这一次的合作，还真是很值得期待啊……
……
八月中，钧天城比以往更加热闹。尤其是那些琴棋书画刀枪棍棒的铺子，生意比平日里繁忙了不止一两分。
这钧天城中，士子小姐的身影也频频出现在街头巷尾。不仅如此，还有不少外地的学子赶至此处。
原因无他，钧天出院，要复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