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当中隔着一道明黄色的锦绣珠帘，从莫景帝这一侧看去，能看到帘子另一侧的躺椅上有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听了莫景帝的话后，那人沉默半晌，才低低哑哑地开口，听起来百无聊赖。
“娶。”
“真心的？”莫景帝皱眉，随手将朱笔放在了砚台上。
垂帘另一端的人轻笑一声，开口回道：“有什么真心不真心？既然你需要一个人来制约凌家的势力，那我也愿意帮你这个忙。”
娶了她，只不过是个形式和名分罢了，除去所谓的政治意义之外，一切都是浮云。
而且更重要的是……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垂帘之后的那人又开了口，“我需要凌家的一样东西。”
“你说。”普天之下，能让莫景帝如此耐心对待的，恐怕除了这个弟弟再无别人。
“传闻凌家府上有一奇物，叫般若菩提子。”
男子声音一字一顿，不是墨凌御还能有谁？！
根据下属传回来的消息，这般若菩提子实际在凌家，一直在凌家的藏宝阁里妥善珍藏。虽然这奇物谁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使用，可奇物归根结底还是奇物，据说一直被凌家当做至宝。
莫景帝听罢，两道浓黑的眉毛皱了起来。
他本想着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突然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原本就有几分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病态的红潮。
墨凌御身躯未动，可神色确有几分担心不假。
虽然他跟这人类的皇族大哥只是几十年的情分，可归根结底，他一直都能感受到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哪怕他生性冷淡，但经年累月下来，他与莫景帝之间的这段关系也早不像以前那般淡漠疏离。
嘴上不说，可心中多多少少是会有些挂念的。
“你的身体怎么愈发不好了？”墨凌御皱了皱眉头，轻声开口问道，“前些年还不至于如此，今次见你可是又病弱了许多……找太医看过吗？”
莫景帝好不容易稳住了咳嗽，扶着桌边气弱地回道：“老毛病，没什么大碍。这些年一直在吃药调养，你不用挂念我。”
墨凌御的眉心愈发紧皱，他这次一回来，第一眼就觉得自己这位大哥有些太羸弱了。印堂发黑眉眼发浊，说句不好听的，就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可是他自己不说，他也不好多问，只能暂且压下。
“说说婚约的事情吧。”墨凌御沉吟一声，把话题拉回了正轨，“我先说说我的想法，你看看可不可以。”
“你说。”
“我娶凌晋邺大女儿的事情，他必然是不乐意，却也没办法拒绝。所以我要这般若菩提子，感觉也不是那么好开口。”
莫景帝颔首，但并没有立即说什么。
“但是在我回来之前，凌晋邺打的算盘是在把大女儿的婚约当成给你的兑换条件的同时，将二女儿嫁给老三。对不对？”
“的确如此。”
“你说，如果我今天用一颗般若菩提子，换他继续把二女儿嫁给老三的机会，他会同意吗？”
“一定会！”莫景帝目光灼灼，“我的想法跟你是一样的。”
虽然两个女儿都嫁入皇家，凌家看上去荣宠之至，但实际上，也不过尔尔。
凌晋邺把宝都压在了三王爷身上，可那又如何？
莫景帝背着光阴勾了勾唇角，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
南汇城，傍晚。
“如何，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一见南浔，医相思就开口问道。
南浔的脸色带着些歉意，微微摇头回答他说：“暂且还没有，不过南汇城归根结底也就是这么大的地方，明后日就定然能查个水落石出。”
听南浔这么说，凌茵茵倒也没什么心理波动，仍旧坐在桌子边上默默地摆弄今日医相思给她弄回来的花花草草。
有医相思药王谷谷主的名头在，弄这些草药可真是顺手拈来的一件事。
无论是制作水月镜花的白蒿枝、百叶罗春和鬼儿梅，还是制作其他药品的零散东西，一样不差，且分量十足。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南浔舵主和你手下的兄弟们了。”医相思欠身。
“不麻烦不麻烦。”南浔呵呵一笑，接着说道，“今次来寻医谷主，是想请谷主您来通天派做客。我刚刚继任舵主之位不久，所以想宴请四方宾客一起热闹热闹。医谷主您可是贵客，如能光临，鄙派真是蓬荜生辉。”
“这……”
医相思稍稍犹豫了一下，却听南浔道：“医谷主该不会是看不起南浔，不想给南浔这个面子吧？您爱喝的酒，北江兄离开的时候还专门给您备下了几坛。”
“好，我去。”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程度，医相思没有别的选择。
如今他让南浔帮忙查凌茵茵的身世，本就欠下一个人情。而且南浔又拿话点了他一下，若是他今日不去赴宴，那就真成了看不起南浔——毕竟在北江执掌此处的时候，他每一次来都必然会与他一醉方休。
“茵茵，你与我一起去吧。”医相思转过头来，问凌茵茵道。
“不去不去。”凌茵茵的毒和药正倒腾了一半，哪有什么时间去参加什么劳什子宴会？
“不过，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捎带点吃的……”
南浔听罢，立马接话说道：“这就不必劳烦医谷主费心了，等我回去就让下面的人专门送些好酒好菜给凌小姐！”
啧啧，还真是挺有眼力价的一个人……凌茵茵默默想到。
既然如此，那医相思就收拾了一下，直接跟着南浔出门赴宴了。
凌茵茵一个人在屋里倒腾水月镜花，效率奇高，只消得入夜的功夫，就已经完工。
“等明日，我再出门寻个趁手的兵器。这样一来，最起码保命的几率能大大增加。”
想到这里，凌茵茵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把装着水月镜花的小瓷瓶并着其他几样小玩意儿塞进了腰封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响动。
“凌小姐，我们是南浔舵主手下，前来给您送晚膳。”
凌茵茵不疑有他，直接走过去开了门。
可没曾想！
门刚一开，她眼前就突然散开了一阵粉雾！
“不好！”
凌茵茵瞬间大惊，可一切都晚了。